第19章:主動出擊
夜色如墨,將青山鎮溫柔地包裹。趙家小院的堂屋內,一盞油燈驅散了角落的昏暗,將圍桌而坐的四張麵孔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氣凝重,仿佛能擰出水來,先前被動接招的憋悶與得知真相後的震撼交織在一起,沉澱為一種破釜沉舟的決心。
蕭少峰的手指骨節分明,輕輕點在粗糙的木桌桌麵上,那裡用茶水畫出了一幅簡易的青山鎮布局圖。“雲遮半的目標已然明確,她所求的,絕非簡單的權柄複仇,而是囊括玄門、藥王穀、乃至前朝龍氣與魔教異力的聚合。我們四人,在她眼中,不過是達成野心的鑰匙與祭品。”他的聲音低沉平穩,聽不出半分波瀾,卻像投入靜湖的石子,在每個人心中蕩開漣漪。
韓書瀾,或者說,終於卸下“阿瀾”偽裝的韓書瀾,接口道:“不錯。‘九幽大陣’絕非尋常邪陣,此陣以生靈之氣為引,地脈陰氣為基,一旦徹底運轉,不僅青山鎮將化為死域,其彙聚的龐大能量,足以撕裂某種古老的封印,或者開啟通往禁忌之地的路徑。雲遮半派淡雅詩前來,一是確認少峰和我的存在,二來,恐怕也是在為陣法布置做最後的勘察。”
她的話語條理清晰,帶著玄門聖女特有的冷靜與洞見。燈光下,她洗淨易容後的真容清麗依舊,眉眼間卻多了幾分曆經生死後的堅韌與沉穩,那雙眸子看向蕭少峰時,終於不再需要掩飾深埋的情感,眼波流轉間,是失而複得的慶幸與共同麵對的決心。
江懷柔輕輕吸了口氣,素白的手指交握在一起,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鎮上的鄉親們是無辜的,這裡也是我們的家。”她看向趙青山,後者感受到她的目光,伸出寬厚的手掌,覆蓋在她微涼的手背上,傳遞著無言的支持。
趙青山虎目圓睜,壓抑著怒火:“直娘賊!躲在暗處耍陰招,算計到這個地步!老蕭,書瀾妹子,你們說,該怎麼乾?我趙青山彆的沒有,一把子力氣,還有在軍中練就的硬功夫,絕不含糊!”
蕭少峰微微頷首,目光掃過三人,最終與韓書瀾的視線交彙,默契已在其中。“故而,守勢已不可取。敵暗我明,拖延隻會令其布局更趨完善,力量更為凝聚。唯有主動出擊,打亂其步驟,剪除其羽翼,方能爭得一線生機。”
他指尖在茶水地圖上移動,落向鎮中幾處區域:“淡雅詩在此盤桓多日,以其偽裝之能,必已布下眼線網絡。這些眼線,既是她的耳目,也可能成為‘九幽大陣’初期汲取生機的節點,或是未來引導邪氣入鎮的坐標。第一步,便是拔除這些釘子,斷其觸角,令其變成聾子、瞎子。”
“如何拔除?”趙青山追問,“鎮上人員混雜,若逐個排查,動靜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韓書瀾唇角微揚,露出一絲清淺卻自信的笑意:“青山兄所言極是。故而,我們不能查,要讓她自己將人送出來。”她頓了頓,看向蕭少峰,“少峰,你曾執掌暗衛,對情報網絡運作乃至反製之道,應是最為精通。”
蕭少峰並不否認,接口道:“此類眼線,多為單線聯係,層級分明。淡雅詩為核心,她之下,應有數名骨乾,負責傳遞消息、統籌行動。骨乾之下,方是散布各處的普通眼線。欲要連根拔起,需先鎖定骨乾。”
他看向江懷柔:“懷柔姑娘,你醫術超群,仁心之名廣播,平日與鎮上來往最多,三教九流,皆有接觸。可能回憶起,近來鎮上有無出現行為異常之人?例如,突然活躍於市井,打探消息尤為積極;或看似尋常,卻總在固定時間、固定地點出現;又或是,經濟狀況莫名改善,與自身身份不符者?”
江懷柔凝神細思,柳眉微蹙,片刻後,眼睛一亮:“經你一提,倒真有幾人可疑。東街的王婆,往日裡雖也愛嚼舌根,但這半月來,尤為熱衷打聽各家各戶的隱私,尤其是關於新來鎮上的陌生麵孔。還有西市那個賣炊餅的武大,近來收攤後,常往鎮外的土地廟方向去,說是祭拜,但頻率過高。另外…碼頭負責記賬的孫先生,前些天突然闊綽起來,竟給他那傻兒子買了塊不錯的玉佩。”
蕭少峰點頭:“此三人,極有可能便是骨乾,或至少是重要環節。王婆負責信息收集,武大負責對外聯絡,孫先生…可能涉及銀錢往來,或者利用碼頭之便,傳遞物資。”
趙青山摩拳擦掌:“既已鎖定,不若我今夜便去將他們擒來,分開審問,不怕他們不招!”
韓書瀾卻搖頭:“青山兄,不可。如此硬來,若他們寧死不招,或者其中有死士,我們反而斷了線索。即便問出些什麼,也勢必驚動淡雅詩,她若蟄伏起來,或狗急跳牆,於我們更為不利。”
“書瀾之意是?”蕭少峰看向她,眼中帶著詢問,更有一絲鼓勵。
韓書瀾眸光閃動,智珠在握:“我們不妨…製造一個她無法拒絕的‘機會’,讓她主動調動這些眼線,從而使其暴露,並自亂陣腳。”她壓低聲音,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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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並不複雜,卻充分利用了對手的心理和己方的優勢。核心在於,製造一個關於“前朝秘寶”或“玄門遺刻”的虛假消息,並通過看似偶然的方式,讓淡雅詩確信這個消息的真實性與緊迫性。為了驗證或爭奪這份“重寶”,她必然要動用大部分甚至全部的眼線力量進行核實、監視乃至搶奪。
“消息的源頭,需看似無意,卻又能精準傳遞到淡雅詩耳中。”韓書瀾看向江懷柔,“懷柔姐,此事需你相助。”
江懷柔立刻領會:“我明日照常去義診,可以‘無意’中對相熟的病患提及,前幾日在西山采藥時,似乎看到有異光閃爍,像是古墓磷火,又似寶石反光,位置…就在那處傳聞有前朝貴族葬身的野狐嶺。”
趙青山補充道:“我明日進山砍柴,可以‘恰好’路過野狐嶺附近,再‘恰好’被少數人看到我扛著一件用布包裹、形狀古怪、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長條物件回來,神色‘凝重’。”
蕭少峰沉吟道:“光是如此,恐還不夠。淡雅詩生性多疑,需有更直接的‘證據’。書瀾,你可否製作一些帶有微弱能量波動,看似古老,實則無害的符石或玉片?”
韓書瀾微笑:“易如反掌。我隨身帶有幾塊空白玉胚,稍加刻畫,仿造些殘破的古符文,再注入一絲極易消散的清氣,使其看起來像是年代久遠、靈力即將散儘的古物。”
“妙極!”蕭少峰撫掌,“我會在‘恰當’的時機,於鎮外無人處,‘偶然’遺落一兩片這樣的玉片,並製造些許打鬥或匆忙離去的痕跡。多重線索疊加,由不得她不信。”
分工就此明確。韓書瀾負責製作“古物”,江懷柔與趙青山負責散布流言並扮演各自的角色,而蕭少峰則負責最後的“證據”布置,以及全程的暗中監控與策應。
計議已定,油燈的火苗也恰好在此時輕輕跳躍了一下,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波。
接下來的兩日,青山鎮表麵依舊平靜,暗地裡,卻有一股無形的暗流開始湧動。
江懷柔在義診時,對著一位常年咳嗽、家境尚可的老丈開藥方,狀似無意地歎息:“老丈,您這病需靜養。昨日我去西山野狐嶺采一味藥,那地方倒是清靜,就是傍晚時看到嶺上忽有青光一閃,怪嚇人的,像是古書裡說的鬼火,您可千萬彆去那邊。”
老丈咳著,混濁的眼睛眨了眨:“野狐嶺啊…聽說早年埋過貴人,有點邪乎,不去,不去。”
這話,順著其他等候看病的鄉鄰,悄然傳開。
同日,趙青山扛著一大捆柴火從西山回來,途徑鎮口茶攤,放下柴火歇腳,大口灌著涼茶。那捆柴火外麵,隱約露出一角用舊布包裹的長條狀物體,形狀奇特。有相熟的多民好奇問起,趙青山隻是擺擺手,含糊道:“山裡撿的個鐵疙瘩,不曉得是啥,看著有些年頭了。”隨即像是意識到失言,立刻閉口,扛起柴火匆匆回家。他那凝重的臉色和匆忙的背影,落在某些有心人眼裡,自是彆有一番解讀。
與此同時,鎮外小河邊,一名樵夫由蕭少峰易容)與一名看似路過的行商發生口角,推搡間,樵夫懷中掉出幾片殘破的玉片,玉片上刻著模糊的紋路,在陽光下似乎有微光一閃而逝。樵夫慌忙撿起,惡狠狠地瞪了行商一眼,快步鑽入山林消失不見。那行商愣在原地,撓了撓頭,也轉身離開。這一幕,“恰好”被在河邊洗衣的兩位婦人看到,其中一位,正是東街那位格外“熱心”的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