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情之所至
古墓深處,時間仿佛凝固。跳躍的火把光芒在徐楠亦滄桑而冷硬的臉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陰影,他橫劍而立的身姿,如同一尊與這幽暗墓穴融為一體的石雕,守護著身後那具冰冷的水晶棺槨,也守護著他早已冰封死寂的心。蕭少峰的話語,韓書瀾的推斷,似乎都未能真正穿透他周身那層由絕望和執念構築的壁壘。
“徐少俠,”江懷柔上前一步,她的聲音在這空曠的石室裡顯得格外清柔,帶著醫者特有的安撫力量,“我們並非要驚擾亡者安息。隻是邪陣汲取生靈之氣,危害一方,陣眼不破,青山鎮乃至更遠地方的生靈都將凋敝。而韓姐姐推斷,此陣與這墓室,尤其是與……”她頓了頓,目光掠過水晶棺中那模糊而美麗的輪廓,“與岑姑娘,有著莫大關聯。或許,查明陣眼,也能找到與岑姑娘現狀相關的線索。”
徐楠亦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隻是握劍的手指關節更顯蒼白。“雨柔已逝,任何驚擾,我決不允許。外界生靈塗炭,與我何乾?”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漠然。
趙青山眉頭緊鎖,耿直的性子讓他幾乎要出聲駁斥這看似“自私”的言論,卻被蕭少峰一個眼神製止。蕭少峰深知,用大義去壓一個心死之人,無異於對牛彈琴。
韓書瀾凝視著那具水晶棺,秀眉微蹙。她指尖悄然掐動,體內玄門心法默默運轉,一絲極細微的靈覺如同觸須,小心翼翼地探向棺槨。然而,就在靈覺即將觸及水晶表麵的刹那,一股陰寒徹骨、充滿怨懟與汲取之力的邪異能量猛地反彈回來,不僅將她的靈覺震散,更引動了墓穴中彌漫的九幽大陣之力,使得周圍牆壁上的詭異符文似乎都亮起了微光。
“唔……”韓書瀾悶哼一聲,臉色微微一白,下意識地後退半步。
“書瀾?”蕭少峰立刻察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眼中閃過一絲擔憂與厲色。
“我沒事,”韓書瀾穩住氣息,搖了搖頭,目光卻更加凝重地看向徐楠亦,“徐公子,你守護在此,除了不願讓人驚擾岑姑娘,是否也因為……你時常能感受到這墓穴之中,有一股不屬於亡者的異樣波動?或者說,岑姑娘的‘遺體’,是否有某些……常理難以解釋之處?”
徐楠亦冰冷的瞳孔驟然收縮!一直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猛地看向韓書瀾,眼神銳利如鷹隼:“你什麼意思?”
韓書瀾迎著他的目光,坦然道:“我乃玄門之後,對魂魄、氣機感應尤為敏銳。方才我試圖感知,卻被一股邪陣之力與……一絲極其微弱,卻絕非死寂的魂力波動所阻。若岑姑娘當真魂飛魄散,肉身絕無可能殘留如此‘活性’的魂力印記,更不可能與這邪陣產生如此緊密的共鳴。這九幽大陣,似乎並非僅僅依靠古墓陰氣,更像是在持續汲取、或者說……禁錮著某種強大的魂力本源作為核心能源!”
“你說什麼?!”徐楠亦的聲音帶上了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多年來,他守著這冰冷的棺槨,並非完全沒有察覺到異常。比如,在某些特定的時辰往往是子夜陰氣最盛時),水晶棺周圍會泛起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幽光;又比如,他偶爾會在極度疲憊、心神恍惚之際,仿佛聽到一聲極輕極淡的、屬於雨柔的歎息。他一直以為那是自己思念成狂產生的幻覺,是這古墓陰森環境的影響,從未敢深想,更不敢奢望……
韓書瀾的話,像一道驚雷,劈入他早已乾涸的心田,那深埋的、名為“希望”的種子,竟開始瘋狂地掙紮,想要破土而出。
“你是說……雨柔她……她的魂魄可能還在?”徐楠亦的聲音艱澀無比,仿佛每個字都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那雙死寂的眼眸,此刻燃起了駭人的光芒,緊緊盯著韓書瀾,生怕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我不能完全確定,”韓書瀾謹慎地回答,但語氣充滿了力量,“但可能性極大。這邪陣的運轉方式,與我玄門典籍中記載的一種‘縛靈煉魂’邪術有相似之處。雲遮半將陣眼設於此地,絕非偶然。她很可能利用了岑姑娘某種特殊體質魔種)殘留的魂力,或者……乾脆岑姑娘的魂魄並未消散,隻是被某種方式封印或禁錮在此地,成為了大陣運轉的‘燃料’!”
“燃料……”徐楠亦咀嚼著這兩個字,眼中瞬間迸發出滔天的怒火與殺意!他守護在此,原以為是守護雨柔最後的安寧,卻沒想到,竟可能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後仍不得安息,魂魄被邪陣日夜煎熬、利用!這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千萬倍!
“砰!”他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石壁上,堅硬的岩石竟被砸出蛛網般的裂痕,鮮血瞬間從他指關節滲出,他卻渾然不覺。
“雲遮半……!”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聲音裡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徐兄,冷靜!”蕭少峰沉聲道,“當務之急,是確認岑姑娘的狀況,並找到破陣之法。若岑姑娘魂魄尚存,我們合力,未必不能將她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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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懷柔也立刻上前,輕聲道:“徐少俠,讓我看看你的手。”她不由分說地拉過徐楠亦流血的手,動作輕柔而迅速地清理傷口,敷上止血生肌的藥粉。那溫暖的觸感和藥粉帶來的清涼刺痛,讓處於暴怒邊緣的徐楠亦稍稍回神。
他看著眼前三人——蕭少峰沉穩睿智,韓書瀾博學敏銳,江懷柔善良溫柔。他們眼中沒有算計,隻有真誠的關切和共同對敵的決心。尤其是韓書瀾,她提出的“魂力未散”的可能性,如同在無儘黑暗中為他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
多年來的孤獨、絕望、自我封閉,在這一刻,如同冰雪遇陽,開始迅速消融。他需要幫助。他一個人的力量,無法對抗雲遮半,無法破解這詭異的邪陣,更無法拯救可能正在受苦的雨柔。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目光逐一掃過三人,最終定格在韓書瀾臉上,聲音依舊沙啞,卻帶上了一種決絕的意味:“我……該怎麼做?需要我做什麼?”
這一刻,守墓人徐楠亦消失了,那個曾經名動江湖、銳意進取的正道少俠徐楠亦,終於在極致的悲痛與重新燃起的希望中,歸來了些許神采。
韓書瀾見他態度轉變,心中稍定,說道:“首先,我需要近距離,在不觸發邪陣強烈反噬的情況下,仔細探查水晶棺和岑姑娘的狀況。這需要徐公子你的配合,也需要江妹妹的醫術護持,以防不測。”
“好。”徐楠亦毫不猶豫地點頭,側身讓開了通往水晶棺的道路。
四人走近水晶棺。離得近了,更能看清棺中女子的容顏。她穿著當年跳下絕情崖時的紅衣,容顏絕美,栩栩如生,仿佛隻是沉睡,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唇色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紅潤。這絕非常態屍體所能維持的模樣。
江懷柔仔細觀察了片刻,輕聲道:“麵色如生,肌體不腐,這確實超出了尋常醫術和保存法子的範疇。更像是……某種力量維持了她的肉身不壞。”她伸出指尖,隔著一段距離,細細感應著從棺槨散發出的微弱氣息,“有一股陰寒的生命力,非常詭異,與邪陣同源,卻又似乎……獨立存在。”
韓書瀾示意眾人退後一步,她則屏息凝神,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複雜的法印。這一次,她沒有貿然用靈覺探入,而是調動體內精純的玄門真氣,口中念念有詞,施展的乃是玄門中一種高階的“溯源觀靈術”。她的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如同月華般清冷純淨,緩緩籠罩向水晶棺。
白光與水晶棺接觸的瞬間,那邪異的陰寒能量再次湧現,試圖侵蝕白光。但韓書瀾早有準備,法印變幻,白光驟然變得凝實,如同水銀般,頑強地滲透進去。同時,墓穴四壁的符文閃爍不定,整個石室都開始微微震動,顯然邪陣被觸動。
“趙大哥,蕭大哥,護法!小心可能出現的反擊!”韓書瀾低喝道。
趙青山立刻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如同山嶽般擋在韓書瀾和江懷柔身前,目光炯炯地掃視著周圍可能出現的異動。蕭少峰則站在韓書瀾側後方,眼神銳利如鷹,周身氣息內斂卻蓄勢待發,確保任何來自暗處的襲擊都無法近身。
徐楠亦緊握著劍,指甲幾乎掐入掌心,緊張地看著韓書瀾施法,看著那柔和的白光一點點滲入水晶,包裹住岑雨柔的“遺體”。
時間一點點過去,韓書瀾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維持這種法術對她消耗極大。突然,她身體微微一顫,低呼一聲:“找到了!”
隻見那籠罩岑雨柔的白光之中,隱約浮現出無數道極細的、如同黑色蛛絲般的能量線,它們從墓穴四周的虛空中延伸出來,密密麻麻地纏繞、穿透了岑雨柔的身體,尤其是心口和眉心位置,黑線最為密集,如同枷鎖,將一團極其微弱、卻頑強閃爍著的淡紫色光暈死死地禁錮在其中!那淡紫色光暈,散發著屬於岑雨柔的、獨特的靈魂波動!
“那是……雨柔的魂魄!”徐楠亦失聲叫道,眼中瞬間充滿了血絲。他終於“看”到了!看到了他摯愛的靈魂,是如何被這些惡毒的黑線捆綁、汲取、折磨!那淡紫色的光暈是如此微弱,仿佛隨時都會熄滅,可以想象這麼多年來,她承受著怎樣的痛苦。他的心如同被千萬把刀同時剮蹭,痛徹心扉。
“果然是‘縛靈煉魂絲’!”韓書瀾收回法術,臉色蒼白,氣息有些不穩,但眼神明亮,“岑姑娘的魂魄並未消散,而是被雲遮半以邪術禁錮在此,她的魂力正被九幽大陣源源不斷地抽取,作為核心能量之一!也正是因為這股被禁錮的魂力與肉身之間還存在著一絲微妙的聯係,才維持了她肉身的‘不腐’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