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終極目標
古墓深處的陰寒尚未完全從骨縫間散去，青山鎮的天空卻已顯出一種風雨滌蕩後的澄澈。陽光毫無阻礙地灑落在趙青山那處簡樸卻溫馨的院落裡，將連日來的血腥與廝殺悄然蒸騰。院中，新生的綠意點綴著牆角，灶間飄出江懷柔熬煮的草藥清香，混著泥土和陽光的味道，竟勾勒出幾分世外桃源的錯覺。
然而，這寧靜如同薄冰，看似平滑，其下卻是洶湧未息的暗流。
岑雨柔倚在院中那棵老槐樹下的竹榻上，臉色依舊蒼白，但那雙曾經靈動狡黠的眸子已重新燃起了生機。徐楠亦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向來冷硬的眉眼間，是失而複得後的小心翼翼與如履薄冰。他握著她的手，力道輕柔，仿佛怕這隻是一個易碎的幻夢。
江懷柔正仔細地為岑雨柔調整著內息的藥方，指尖搭在她的腕脈上，感受著那雖微弱卻已趨於平穩的跳動，唇角帶著欣慰的淺笑。趙青山則在一旁沉默地擦拭著他的佩刀，刀身映出他堅毅的麵容，目光偶爾掃過院中眾人，帶著一種無需言說的守護。
蕭少峰與韓書瀾並肩立於院門處，眺望著遠山如黛。兩人之間，經年的隔閡與猜疑早已在古墓生死與共中冰消瓦解，隻剩下曆經劫波後的默契與深沉情意。韓書瀾的易容早已卸去，恢複了原本清麗絕俗的容貌，隻是眉宇間較之當年“香消玉殞”的韓才女，更多了幾分風霜磨礪出的堅韌與洞明。
“陣眼雖破，雲遮半絕不會善罷甘休。”蕭少峰的聲音低沉，打破了院中的靜謐。他並未回頭，話卻是對所有人說的。
韓書瀾微微頷首，玄門聖女對氣機感應的敏銳遠超常人：“九幽大陣被強行摧毀，布陣者必遭反噬。但這反噬……似乎並未讓她傷筋動骨，反而像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凶獸，正在黑暗中舔舐傷口，積蓄著更狂暴的力量。”她指尖無意識地撚動著衣角，那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我總覺得，她布下此陣，目的並非單純為了汲取生靈之氣，或者針對我們個人。陣眼設在古墓，借用的不僅是陰脈，更有雨柔姑娘殘存的魂力……這像是一個龐大拚圖的一部分。”
她的話讓院中氣氛微微一凝。
徐楠亦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她還想利用雨柔？”
“恐怕不止。”蕭少峰轉過身，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韓書瀾身上，帶著詢問，“書瀾，玄門典籍中，可有記載需要集齊特定‘命格’或‘氣運’方能開啟的禁忌之法？”
韓書瀾蹙眉沉思，腦海中飛速掠過無數玄奧晦澀的記載。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也照見她眼底逐漸凝聚的驚駭。半晌，她緩緩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有……有一種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上古秘法，名為‘竊天機’。據傳，需以特殊命格之人為引，輔以真龍氣運為鑰，方能在特定時空節點，強行打開通往傳說中‘混沌秘境’的通道。秘境之中，藏有遠古神明遺留的力量碎片……”
她的話語如同冰錐，瞬間刺穿了院中短暫的溫馨。
“特殊命格？”江懷柔輕聲問道，手下意識地抓緊了藥囊。
韓書瀾的目光逐一掠過趙青山、江懷柔、岑雨柔，最後與蕭少峰對視一眼，語氣沉重：“‘將星’，應百戰煞氣，主征伐定鼎；‘鳳格’，承天地靈韻，主興衰輔弼；‘藥靈’，彙草木生機，主治愈淨化；‘魔種’，納幽冥詭力，主破滅重生……”每說一個詞，她指尖便掐算一分，臉色也更白一分，“而開啟秘境之‘鑰’，非身負真龍氣運者不可……少峰，你雖已遠離廟堂，但潛龍在淵，氣運未絕，先帝在時，你已是事實上的‘攝政王’，身負半壁江山之氣運……”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自明。
趙青山是“將星”，韓書瀾是“鳳格”，江懷柔是“藥靈”，岑雨柔是“魔種”，而蕭少峰，便是那“真龍”氣運！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他們原以為雲遮半隻是權力傾軋，或是覬覦玄門、藥王穀的某樣秘寶，卻萬萬沒想到，她的野心竟如此龐大瘋狂，目標直指那虛無縹緲、足以顛覆人世規則的神明之力！他們每一個人，從廟堂到江湖，從正道到魔教，竟早已在無知無覺中，成為了她龐大陰謀中不可或缺的“材料”！
“所以……她處心積慮，先是構陷少峰，逼我‘假死’，是為了剝離‘鳳格’，使其成為無主之魂，更易攝取？”韓書瀾喃喃自語，許多過去的疑點在此刻豁然貫通，“打壓青山，是為了讓‘將星’蒙塵，氣運低迷？追捕雨柔，是為了控製‘魔種’？而懷柔……藥王穀傳人，天生‘藥靈’，她或許早就留意……”
“好一個雲遮半！好一個‘竊天機’！”蕭少峰眸中寒光乍現，昔年攝政王的殺伐決斷在這一刻重回其身，周身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冷冽氣勢，“將天下英傑視為掌中玩物，妄圖竊取神明權柄，她就不怕玩火自焚，遭天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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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而言，天譴或許正是通往力量的階梯。”徐楠亦冷聲接口，他緊緊握著岑雨柔的手，仿佛一鬆開她便會再次消失，“為了這終極目標，她可以隱忍數載，布局天下，我們……不過是她棋盤上比較棘手的幾顆棋子罷了。”
一陣壓抑的沉默籠罩下來。陽光依舊明媚，但每個人都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升起。他們不再僅僅是躲避追殺的隱士，或是被動反擊的受害者，而是卷入了一場關乎自身存在、甚至可能影響天下運勢的驚天陰謀的核心。
“我們必須阻止她。”趙青山猛地將佩刀插入身旁的土地，聲音斬釘截鐵，帶著軍人特有的果決，“無論她想做什麼，集齊我們的魂力氣運，必然意味著我們的消亡。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天下蒼生，絕不能讓她得逞！”
“青山說得對。”江懷柔站起身，走到趙青山身邊，溫柔卻堅定地握住他粗壯的手臂，“我們的命運，不該由他人擺布。”
岑雨柔掙紮著想坐起來，徐楠亦連忙扶住她。她虛弱卻清晰地開口，帶著魔教聖女特有的桀驁與狠厲：“想要我的‘魔種’？那就讓她親自來拿，看看有沒有那麼好的牙口！”
韓書瀾與蕭少峰對視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決心與凝重。
“她遭陣法反噬，正是最虛弱，也是最瘋狂的時候。”蕭少峰沉聲道，“我們必須趁此機會，主動出擊。坐等她恢複元氣，或是完成其他我們未知的準備，我們將再無勝算。”
“如何主動？”徐楠亦問，“我們連她現在身在何處，具體計劃如何都不得而知。”
韓書瀾閉上雙眼，指尖掐訣，周身泛起一層微不可見的瑩白光暈，她在調動玄門秘術，試圖捕捉那冥冥中的一線天機。片刻後，她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疲憊，卻也帶著一絲明悟：
“九幽大陣雖破，但其殘留的氣機與雲遮半本體相連。反噬之力如同在她身上打下了一個烙印……我能模糊感應到，她此刻應在西北方向，氣息晦暗不定，但正在快速凝聚……那裡，有一股極其古老而龐大的地脈能量在呼應她……恐怕，那裡就是她選定的，施行‘竊天機’秘法之地！”
她抬手指向西北，目光銳利如電：“我們必須去那裡！在她完成最終儀式之前，阻止她！”
目標已然明確，敵人亦浮出水麵，儘管其強大與瘋狂遠超想象。院中的七人，身份各異，經曆迥然，卻在此刻被命運緊緊捆綁在一起。前路注定荊棘密布，凶險萬分，但他們已無退路。
蕭少峰上前一步，與韓書瀾並肩，目光掃過趙青山、江懷柔、徐楠亦、岑雨柔，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去會一會這位妄圖‘竊天’的國師！看看是她能如願以償，登臨神座，還是我們……斬斷她的登天之路！”
他的話語在院中回蕩，帶著金鐵交鳴般的錚錚之音。陽光依舊灑落，卻仿佛帶上了一層出征前的肅殺。短暫的休憩結束，一場關乎生死、超越世俗權力的終極對決，正式拉開了序幕。雲遮半的終極目標如同懸頂之劍，而他們，便是那執劍迎戰，亦是被劍所指之人。未來的道路，注定要以血與火鋪就。
………
山穀間的清晨，總帶著一股滌蕩塵囂的清新。薄霧如輕紗般纏繞著蒼翠的山巒，鳥鳴清脆，混合著草葉尖露珠滾落的細微聲響，仿佛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破陣之戰，隻是眾人集體的一場噩夢。
趙青山那處原本簡樸，如今卻因住了七人而顯得格外熱鬨的院落裡，此刻正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與米粥的暖甜氣息。江懷柔早早起身，正小心地照看著爐火上的藥罐，裡麵是為徐楠亦和趙青山準備的調理湯藥。徐楠亦損耗心頭血，雖經她妙手回春，終究元氣大傷，需要細細溫養。趙青山則在破陣時力抗傀儡，舊傷之上又添了幾道新痕，讓江懷柔心疼不已。
岑雨柔倚在門框邊，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那雙古靈精怪的眼睛已經重新煥發了神采，正看著院子裡，徐楠亦在蕭少峰的陪同下，緩慢地練習著基礎的劍招，活動筋骨。她的目光膠著在徐楠亦身上，帶著失而複得的珍重，以及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憂懼。魂魄離體數載，雖被喚醒，但與肉身的融合尚需時日，且那段被禁錮的黑暗記憶，並非全然消散，偶爾會在午夜夢回時悄然侵襲。
韓書瀾與蕭少峰並肩立於院中一株老槐樹下，看似在閒談，目光卻不時掃過周圍的山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昨夜摧毀九幽大陣陣眼時，雲遮半那隔著遙遠距離傳來的、充滿怨毒與冰冷殺意的精神衝擊，依舊讓他們心有餘悸。那絕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對手。
“感覺如何？”蕭少峰的聲音低沉，打破了兩人間的靜謐，他問的是韓書瀾昨夜主持招魂法陣的消耗。
韓書瀾輕輕搖頭，唇角噙著一抹溫婉的弧度：“無妨，調息一夜已恢複大半。倒是你，昨夜為了護住法陣，硬接了那魔物一擊，氣血可還順暢？”她說著，指尖下意識地探向他的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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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少峰任由她微涼的指尖搭上自己的手腕，深邃的眼中掠過一絲暖意。曾幾何時，他以為這世間再無人會如此關切他的細微不適。“我沒事。”他反手輕輕握住她的指尖，力道輕柔卻不容掙脫，“隻是，風暴並未過去。”
他的目光投向遠方，那是京城的方向。“雲遮半苦心經營多年，九幽大陣對她必然至關重要。陣破反噬，她絕不會善罷甘休。我們在明，她在暗，下一次，恐怕就是雷霆萬鈞之勢。”
韓書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黛眉微蹙：“她究竟想做什麼？若隻為權勢，她已是國師，地位尊崇。若為私怨，她與你我，與青山懷柔，甚至與楠亦雨柔，似乎並無如此深仇大恨，需要布下這等汲取生靈之氣的邪陣。”
這正是盤旋在每個人心頭的疑問。擊敗了風雨欲來、擒獲了淡雅詩、破除了邪陣，甚至救回了岑雨柔，他們似乎贏得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然而，那最深沉的迷霧，卻始終未曾散去。雲遮半的真正目的，像一片巨大的陰雲，沉甸甸地壓在剛剛獲得片刻安寧的眾人心頭。
就在這時，被囚禁在後院柴房，一直沉默倔強的淡雅詩，忽然發出了尖銳而詭異的笑聲。那笑聲穿透薄薄的木板牆，清晰地傳到前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與瘋狂。
“哈哈哈……你們以為贏了？毀了區區一個九幽陣，就沾沾自喜了嗎？愚蠢！你們根本不知道夫人想要的是什麼！你們……你們不過是夫人棋盤上，幾枚比較頑強的棋子罷了！哈哈……”
眾人的目光瞬間投向柴房方向。趙青山眉頭緊鎖，邁步就想過去讓她閉嘴，卻被蕭少峰以眼神製止。
蕭少峰緩步走到柴房前，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淡雅詩，階下之囚，逞口舌之快有何意義？若你肯說出雲遮半的真正圖謀，或許還能得一個痛快。”
柴房內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狂熱崇拜的、近乎吟誦般的語調：“夫人的智慧，豈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能夠揣度？你們以為她在爭權奪利？可笑！世俗權柄，於夫人不過如浮雲！她所求的，是超越凡俗，是觸摸神域，是……長生久視，乃至……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韓書瀾走到蕭少峰身邊，捕捉到這個關鍵的詞，心中猛地一沉，“取代誰？皇帝？不……不對……”她腦中飛快閃過玄門古籍中記載的隻言片語，關於上古秘辛，關於天地規則。
淡雅詩的聲音更加高亢，帶著一種泄露天機般的興奮與戰栗：“告訴你們也無妨！反正……夫人神功將成，你們誰也逃不掉！夫人需要集齊五種世間至為獨特、承載天命與本源力量的‘魂格’與‘氣運’，以其為祭品，輔以秘法，方能強行開啟傳說中蘊藏著神明遺澤與世界本源的‘太虛秘境’！”
五種？魂格？氣運？太虛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