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問心之路，各自的執念
幻海雲巔，名副其實。
淩邊一行人站在那如夢似幻的入口前，腳下是翻湧不息的雲海，眼前是一座橫跨虛空、若隱若現的虹橋，橋身由純粹的靈光與法則交織而成，延伸向雲海深處一座巍峨聳立、籠罩在七彩霞光中的仙山。那便是幻海雲巔的核心——問心路所在。
空氣中彌漫著奇異的力量，並非靈氣，也非煞氣，而是一種直透神魂，引動內心深處波瀾的微妙法則。僅僅是站在這裡，前世今生的一些記憶碎片便不由自主地浮上心頭。
“哇哦！這地方……看著就好貴！”絕鴉站在淩邊肩頭，黑曜石般的眼睛瞪得溜圓，試圖用她慣有的浮誇來掩飾那一絲不易察覺的心悸，“這橋是靈石鋪的吧？摳一塊下來夠我們吃多久？”
旁邊，小林麒麟）抽了抽鼻子，甕聲甕氣地說：“聞起來……沒有吃的。”他巨大的身軀微微低伏，顯得有些躁動不安，源自血脈深處的某些沉重記憶似乎被悄然勾起。
小龍小鳳七彩龍鳳吞天獸）則罕見地沒有內部爭吵。狗身安靜地蹲坐著，龍眸與鳳瞳同時望著那虹橋，眼神複雜。小龍的衝動熱血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壓力抑製，小鳳的冷靜睿智中也透出深深的凝重。雙魂一體，他們的執念，往往更為糾葛。
容槿情一襲白衣，站在稍前的位置，清冷的眸子凝視著雲海仙山，裙袂在蘊含著神魂之力的微風中輕輕飄動。她感受到的牽引更為清晰，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召喚，與她的冰係靈根和純淨神魂隱隱共鳴。她側過頭，看向淩邊一行人，尤其是淩邊，眼中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這一路，凶險未知，更在於內心。
淩邊·一言深吸了一口氣，體內那自從進入幻海雲巔範圍就有些活躍的“奪筍係統”微微震動，提示著此地蘊含的“機緣”與“風險”都極高。他習慣性地想苟一波，但看著身邊這幾個活寶，還有前方容槿情那清麗絕塵的背影，知道這問心路，是非走不可了。
“走了。”他言簡意賅，率先踏上了那光芒流轉的虹橋。
腳步落下的瞬間，並無實體觸感，仿佛踩在柔軟的雲絮之上，但一股無形的力量已然順著腳底蔓延而上，直衝識海。
問心路，並非一條筆直向上的階梯，而是一片光怪陸離，變幻莫測的法則領域。每一步踏出，周圍的景象都可能天翻地覆。
初時，周圍是鳥語花香的人間仙境，靈泉叮咚，仙鶴翔集。但很快，景象扭曲，化為屍山血海的古戰場，煞氣衝天，仿佛能聽到遠古亡魂的嘶吼。接著，又可能變成繁華喧囂的凡俗都市，酒綠燈紅，誘惑人心。
這些外幻象，對於經曆過隕星沉淵煞氣洗禮和係統各種坑爹任務考驗的淩邊來說，尚能保持靈台清明。他運轉起蘇淺語贈與的上古斂息法《龜雖壽》，不僅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極致，連帶著心神也如同披上了一層堅韌的龜甲，對外界幻象的侵蝕抵抗力大增。
然而，問心路真正的可怕，在於引動內心深處的執念，製造出直指本心的內幻境。
第一個出現明顯狀況的是小林。
周圍的景象驟然變成了一片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古老殿堂。殿堂宏偉壯麗，遍布玄奧的麒麟圖騰。小林茫然地站在殿堂中央，他那平日裡隻裝著靈食和拆家的簡單大腦，此刻被一股浩瀚而悲壯的血脈記憶衝刷著。
“吼——！”
低沉的麒麟咆哮在他腦海中炸響，帶著無儘的威嚴與……哀傷。他看到了無儘的虛空，看到了破碎的星辰，看到了無數麒麟先祖在星海中征戰、隕落的畫麵。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壓上心頭，守護族群，延續血脈……這些他從未思考過的東西，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不……不懂……餓……”小林抱著腦袋，發出痛苦的嗚咽聲。他不想承擔這些，他隻想跟著淩邊，有吃的，能拆家，簡簡單單。那血脈的呼喚與他單純的本性產生了劇烈的衝突，讓他陷入了混亂，步伐變得踉蹌，眼神時而迷茫，時而狂暴。
“小林！”淩邊低喝一聲，聲音中蘊含了一絲《龜雖壽》法門帶來的鎮定之力，如同清泉灌入小林混亂的識海。
同時，絕鴉飛到小林頭頂，用翅膀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傻狗！醒醒！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你現在是跟著老大混的狗，啊不，麒麟！天塌下來有老大這個老六頂著，你操什麼閒心？想想你藏起來的那根萬年血參，再不走小心被狗二偷吃了！”
提到吃的，尤其是珍藏的血參，小林的瞳孔猛地聚焦，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下意識地護住了自己並不存在的“儲物空間”，那股來自血脈的沉重壓力竟真的被這打岔衝淡了些許。他晃了晃大腦袋，眼神恢複了幾分憨直，悶頭繼續往前走。
淩邊鬆了口氣，與絕鴉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傻鳥關鍵時刻，歪點子倒是挺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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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考驗遠未結束。
接下來，輪到了絕鴉。
周遭景象猛地暗了下來，化為一片焦土，天空是永不散去的鉛灰色陰雲。枯死的樹木扭曲如鬼爪，大地布滿裂縫，空氣中彌漫著毀滅與死寂的氣息。這裡是……九幽鴉一族曾經的棲息地，也是它們覆滅的戰場。
絕鴉渾身漆黑的羽毛瞬間炸開，平日裡喋喋不休的鳥喙緊緊閉合，身體微微顫抖。她看到了，無數的同族在黑色的火焰中哀嚎、墜落，看到了強大的敵人如同陰影般籠罩天空，看到了父母將她塞進一處空間裂隙時，那決絕而悲傷的眼神。
“廢物……連報仇都不敢想的廢物……”
“苟活……有什麼意義……”
“你的火焰，為何如此微弱……”
無數充滿惡意的低語在她心底響起，那是她內心深處對自己的質疑與拷問。複仇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燒，卻帶著一種絕望的悲涼。她知道敵人的強大，知道自己的渺小，這份血海深仇，幾乎要將她壓垮。她周身的九幽火苗不受控製地竄動，卻顯得那般黯淡。
淩邊能感受到肩頭絕鴉的顫抖，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他沒有像對小林那樣嗬斥，也沒有讓絕鴰彆去看。他隻是伸出手，用手指輕輕梳理了一下絕鴉炸開的羽毛，動作笨拙卻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
“活著，才有輸出。”淩邊的聲音很低，帶著他特有的那種“苟”式哲理，“死了，就真什麼都沒了。仇要報，但得用腦子，比如……等我們夠強了，去把仇家的寶庫先掏空，靈藥全奪筍，讓他們窮死氣死，豈不美哉？”
絕鴉身體一僵，轉過頭，用泛著紅光的鳥眼瞪著淩邊，半晌，才沙啞著嗓子罵道：“……奪筍？虧你想得出來！老娘是要用九幽火把他們燒成灰！”雖然語氣依舊凶狠，但那顫抖卻漸漸平息了下去，眼中的絕望被一種更加熾烈的、帶著算計的火焰取代。是啊，跟著這個老六，說不定真能用最損的方式把仇報了？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翻騰的負麵情緒，周身的九幽火苗重新穩定下來，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絲。“走了走了，這鬼地方，看著就晦氣！”
淩邊嘴角微不可查地翹了一下，繼續前行。
然而，最複雜的情況，發生在了小龍小鳳身上。
問心路的力量似乎格外“關照”這雙魂一體的特殊存在。他們周圍的景象開始瘋狂閃爍、重疊。一會兒是龍翔九天，鳳舞九霄，受萬靈朝拜的輝煌場景；一會兒又是龍鳳相爭，天地崩裂，最終被迫融為一體，掙紮求存的痛苦畫麵。
“我是真龍！翱翔九天，統禦四海！為何要與這扁毛畜生困於一軀！”小龍的意識在咆哮，充滿了不甘與憤怒，狗身不由自主地顯現出龍鱗，氣息暴戾。
“蠢龍！若非一體，早在當年劫難中你我便已湮滅！冷靜！唯有同心，方能尋得超脫之道！”小鳳的意識冷靜反駁，試圖壓製小龍的躁動，狗身另一側則浮現七彩鳳羽，氣息祥和。
但問心路放大了他們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分離，或者永恒的束縛。
“不！我不要被困住！放開我！”
“分離即是消亡！穩住心神！”
狗二的身體開始出現不正常的扭曲，一會兒膨脹欲化龍形，一會兒收縮似要涅盤，龍鱗與鳳羽交替閃爍，氣息極度不穩定，連帶著他們覺醒的“吞天”能力都開始紊亂，周圍的空間微微波動，仿佛要吞噬一切，又仿佛要撕裂自身。
“不好！”淩邊臉色一變。這種情況，外力很難介入，一個不好，可能導致他們神魂真正受損。
容槿情也蹙緊眉頭，她指尖凝聚起一絲冰藍色的神魂之力，卻又不知該如何下手。
就在這時，淩邊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在隕星沉淵時，這對活寶為了爭奪一顆煞氣結晶差點打起來，最後是他用一顆更香、靈氣更足的“獸魂丹”吸引了的注意力。
“小林！”淩邊低喝。
“啊？”小林茫然轉頭。
“把你私藏的那顆‘百味香肉靈芝’拿出來！快！”
小林雖然不舍，但對淩邊的命令執行度很高，不情不願地張口吐出一顆散發著誘異香氣的七彩靈芝。這靈芝對靈獸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淩邊一把抓過靈芝，對著正在自我掙紮的狗二喊道：“小龍！小鳳！彆吵了！看這是什麼？再吵下去，這好東西可就沒你們的份了！想想看，是打架重要，還是吃重要？”
香氣彌漫開來，瘋狂掙紮的狗二動作猛地一滯。
“好……好香！”小龍的意識瞬間被吸引。
“白癡！是陷阱！”小鳳意識罵道，但那份渴望卻也掩飾不住。
“我就吃一口！”
“不行！此刻狀態不穩……”
“一口！就一口！”
內部的爭吵內容瞬間從“分離與束縛”變成了“吃與不吃”，以及“誰吃第一口”。雖然依舊在吵，但那源自問心路的靈魂拷問帶來的崩潰危機，竟然被這極其不著調的方式硬生生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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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二的身體逐漸穩定下來，雖然雙魂依舊在腦海裡為靈芝的分配吵得不可開交，但終究是扛過了最危險的幻境反噬。他們盯著淩邊手中的靈芝，亦步亦趨地跟著，暫時沒了失控的風險。
容槿情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還能這樣？她看向淩邊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這家夥，對付這些奇葩隊友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卻又效果拔群。
淩邊自己也鬆了口氣，抹了把冷汗。養鳥帶狗，真他娘的心累！比跟血煞尊者手下周旋還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