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已經徹底清醒，人立起來，兩隻前爪搭在船舷，吐著舌頭，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眼巴巴地看著淩邊：“一言，餓……好吃的……本源……”
狗二更是直接竄到淩邊腳邊，用那顆色彩斑斕的狗頭使勁蹭他的腿，小龍魂嚷嚷：“去嘛去嘛！本龍打頭陣！有危險我先吞了它！”小鳳魂則冷靜補充：“根據現有數據分析，風險可控。若確為秘境，其入口能量層級不高，大概率是小型或瀕臨崩潰的次級空間。”
淩邊被吵得一個頭兩個大，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現場唯一可能保持理智的容槿情。
卻見容槿情不知何時已走到舟邊，凝神望著下方那片山坳，纖細的手指間不知何時捏了一枚古樸的銅錢，正無意識地摩挲著。她感受到淩邊的目光，回過頭來，唇角微微彎起一個清淺的弧度，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促狹，輕聲道：“絕鴉的感知，似乎從未在‘大機緣’上出過錯。況且……此地荒僻，若真有什麼，也不易引人注意。”
她的語氣平和，卻無異於在淩邊試圖堅守的防線上，輕輕推了一把。
淩邊看著眼前這一幕：聒噪而滿懷期待的烏鴉，流著口水滿眼渴望的麒麟偽），自己跟自己較勁但目標一致的吞天獸廢），以及那位看似清冷、實則骨子裡也藏著些許冒險因子的道侶……
他仰起頭，望著那湛藍如洗、浩瀚無垠的天空，發出一聲蘊含著無儘滄桑、無奈、以及某種認命般的悠長歎息。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聲音在雲海間飄散，充滿了前世被老板強行要求加班996、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又被拉去帶孫子的既視感。
這長生路，怎麼比他媽的前世打工還累？！說好的逍遙自在呢？說好的苟住就行呢？
…………
扁舟悄無聲息地降落在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坳之中。
落地後，那種荒涼貧瘠的感覺更加明顯。四周是光禿禿的石山，風吹過乾枯的荊棘，發出沙沙的響聲，空氣中彌漫著塵土和岩石的味道，靈氣稀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你確定是這裡？”淩邊狐疑地看向肩頭的絕鴉，“這地方，埋骨頭都嫌硌得慌。”
絕鴉從他肩上飛起，在空中盤旋了幾圈，那雙幽焰之瞳死死盯著山坳中央一片看似毫無異樣的空地。
“就是這裡！波動就是從這下邊傳來的！雖然很微弱，但絕對沒錯！”她語氣肯定，“嘎！有種……門扉將啟未啟的感覺！”
容槿情走上前，素手輕揮，一道純淨的靈光掃過那片空地。靈光過處，地麵依舊是地麵，沒有任何陣法符文顯現。
“沒有人為布置的痕跡。”她輕聲道，“若非天然形成，便是布下此地之人的手段，遠超我等理解。”
狗二湊到空地邊緣，鼻子使勁嗅了嗅。小龍魂嚷嚷：“沒味道！但本龍覺得裡麵空空的！”小鳳魂則道：“空間結構存在細微的不連續感，疑似入口節點。”
小林也學著樣子，用爪子在那片空地上刨了刨，除了揚起一陣塵土，毫無收獲。
淩邊歎了口氣，知道今天這坑，怕是躲不過去了。他認命般地走上前，運轉體內法力。雖然係統沒了，但那些功法、秘術早已融入他的本能。《龜雖壽》斂息法自然運轉，將他一身法相巔峰的修為波動收斂得滴水不漏，此刻他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金丹修士。
他蹲下身，手掌輕輕按在那片空地上，神念如同最精細的觸須，緩緩探入。
起初，依舊是堅實的泥土和岩石。
但當他將神念凝聚到極致，向著絕鴉指示的那個“點”深入時，猛然間，一種“落空”的感覺傳來！
仿佛他的神念穿透了一層薄如蟬翼、卻又堅韌無比的膜！
膜的另一邊，並非什麼凶險殺機或滔天靈氣，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空”。不是虛無，而是一種沉澱了萬古歲月的“寂靜”，帶著淡淡的、仿佛來自時光源頭的蒼涼。
就在他的神念觸及那層“膜”的瞬間，異變陡生！
嗡——！
一聲輕微的震鳴，並非響在耳邊，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
以那片空地為中心，一道柔和、卻無法忽視的乳白色光暈，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光暈過處，地麵的砂石、枯萎的荊棘，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邊。
緊接著，在眾人包括鳥和狗）驚愕的注視下，空地上的景象開始扭曲、模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倒影。一個約莫一人高，橢圓形，邊緣流淌著柔和白光的“門戶”，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來。
門戶內部，是一片旋轉的、朦朧的光，看不清具體景象，隻能感受到那股愈發清晰的、古老而蒼茫的氣息，正從中緩緩彌漫而出。
“開……開了？！”絕鴉激動得聲音發顫，“嘎！老娘就說沒感應錯！”
小林“嗷”一嗓子就往前衝，被淩邊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尾巴。
狗二雙魂同時激動：“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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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槿情也上前一步，站在淩邊身側，手中已悄然扣住了一枚月牙形的玉佩，那是蘇淺語贈予她的護身之物，神情凝重中帶著探究。
淩邊看著那扇光門，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這感覺……太熟悉了！
每一次，都是這樣看似人畜無害的開場！然後就是九死一生，險象環生！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你們想清楚，進去之後，萬一又是哪個老怪物留下的傳承考驗，或者直接連通著某個絕地……”
“怕什麼！”絕鴉打斷他，興奮地在他頭頂盤旋，“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咱們‘老六組合’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還能在這小陰溝裡翻船？”
“有危險，我保護一言！”小林努力挺起胸膛，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毫無威懾力。
“風險與收益並存。此門扉能量穩定，無排斥惡意，初步判斷安全係數較高。”小鳳魂分析道。
淩邊把目光最後投向容槿情。
容槿情與他目光相接，看到他眼底那份深藏的、對於“麻煩”的抗拒和無奈，她忽然輕輕笑了一下，那笑容如同冰河解凍，春水初生。她伸出手，主動握住了淩邊的手，聲音輕柔卻堅定：“你在，便無懼。”
淩邊怔住了。
掌心傳來微涼而柔軟的觸感，還有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看著眼前光華流轉的門戶，看著身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夥伴，再感受著掌心那份堅定的溫暖……
所有的推脫、所有的謹慎、所有關於“苟住長生”的信條，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或許，他的仙途，從一開始，就注定無法真正地“苟”下去。
或許，有這樣一群能惹事、也能共患難的夥伴，有這樣一位願與他同行的道侶，這條長生路，即便坎坷不斷，雞飛狗跳，也遠比獨自一人枯坐千年，更有意義。
他反手握緊了容槿情的手，另一隻手揉了揉眉心，臉上露出了一個混合著無奈、認命、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的複雜表情。
“罷了，罷了……”
他低聲嘟囔著，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這變幻莫測的仙途聽。
“走吧。”
聲音落下，他不再猶豫，牽著容槿情，一步踏入了那流光溢彩的門戶之中。
絕鴉發出一聲歡快的怪叫，化作一道黑光緊隨其後。小林興奮地“汪”了一聲，四肢並用撲了進去。狗二則是兩個靈魂同時催促著身體，一頭撞進了光門。
光芒微微一閃，將他們的身影儘數吞沒。
隨後，那扇乳白色的光門如同出現時一般，悄無聲息地緩緩閉合、淡化，最終徹底消失。山坳之中，恢複了之前的荒寂與平靜，仿佛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隻有風吹過石縫的嗚咽，像是在低聲訴說著，那一人、一鳥、二狗……哦，還有一位清冷女修的修仙之旅，遠未結束。
屬於他們的，充滿未知與歡笑的傳奇，仍在繼續。
雲海之上的扁舟依舊靜靜懸浮，等待著主人的歸來，或者，等待著下一次更為離奇的遠行。
長生路漫漫，笑鬨永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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