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魂魄的共鳴
夜色，如同一塊浸透了濃墨的巨大絨布，沉沉地覆蓋著整座城市。往日裡，此刻應是霓虹閃爍，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充滿了煙火人氣的喧囂。然而，今夜卻不同。
一種詭異的寂靜，如同無形的瘟疫，在城市的街巷間蔓延。
並非萬籟俱寂，聲音依然存在——車輛引擎的轟鳴，商店卷簾門開合的摩擦，晚歸行人零落的腳步聲……但這些聲音都失去了它們應有的“色彩”和“溫度”。它們變得乾癟、單調，仿佛隻是物理規則的機械重複，內裡承載的情感、意圖、生命力，都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悄然抽離了。
更令人心悸的是人。
南宮悅知和第五楓臨站在一條商業街的入口，眼前的景象讓南宮悅知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街上行人依舊，他們行走，購物，交談，甚至臉上還掛著模式化的微笑。但這一切，在南宮悅知那雙已然進化、對能量流動愈發敏感的“淨瞳”中，呈現出令人脊背發涼的真相。
每個人的身體周圍，原本應該縈繞著的、代表不同情緒色彩的“生命光暈”——喜悅的暖黃、興奮的亮橙、平靜的蔚藍、甚至偶爾煩躁的暗紅——此刻都黯淡無光，近乎熄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均勻、粘稠、令人作嘔的灰白色霧氣，如同蛛網般纏繞著每一個人，從他們的口鼻、毛孔，甚至靈魂的縫隙中絲絲縷縷地滲透進去。
他們的眼神空洞，動作帶著一種提線木偶般的滯澀感。那臉上的笑容，弧度標準卻毫無暖意，像是用刻刀精心雕琢在麵具上的裝飾。交談聲也是平板的，沒有語調的起伏，沒有情感的波動，仿佛在念誦著與己無關的台詞。
“這是……公孫魂魄的手筆？”南宮悅知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儘管早有預料，但親眼看到一座充滿生機的城市正在被如此大規模、高效率地“去情感化”，變成行屍走肉般的集合體，那種視覺和心靈上的衝擊力依舊巨大。
第五楓臨麵色凝重如鐵，他手中托著一枚古樸的羅盤，羅盤的指針正瘋狂地顫動著，指向城市中心的方向。那裡的天空，在淨瞳的視野裡，彙聚著一片龐大無比的、由無數灰白色情感能量流彙聚而成的漩渦。漩渦中心，隱隱傳來一種極具蠱惑力，卻又冰冷徹骨的韻律。
“大型攝魂儀式，‘無情序曲’。”第五楓臨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他在以整個城市為祭壇，以人群為薪柴，抽取他們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煉製所謂的‘純粹魂能’。看這規模，儀式已進行到高潮。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儀式核心，否則，一旦所有人的情感被徹底抽乾，他們就會變成真正的‘空殼’，再也無法挽回。”
就在這時，那股冰冷的韻律陡然增強。天空中的灰白漩渦緩緩旋轉，灑下無數肉眼不可見，卻能清晰感知到的能量絲線，如同操縱木偶的線，更緊密地連接著下方的每一個人。同時，一種低沉的、仿佛直接響徹在靈魂深處的吟唱聲，開始在城市的上空回蕩。
那吟唱聲帶著一種奇異的“淨化”之力，所過之處，連空氣中殘存的細微情感漣漪都被撫平、吸納。南宮悅知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變得緩慢而規律，一種想要放棄思考、放棄感受、就此沉入永恒寧靜的誘惑，如同海妖的歌聲，不斷撩撥著她的心弦。
“守住本心！”第五楓臨低喝一聲，手指快速在虛空中劃動，一道閃爍著淡金色光芒的簡易“清心符文”瞬間成型，印在南宮悅知的眉心。一股清涼之意湧入，暫時驅散了那詭異的寧靜誘惑。
“我能感覺到，儀式的核心就在那個方向！”南宮悅知指向城市中心最高的建築——寰宇大廈的頂端。在她的淨瞳視野中，那裡是整個灰白能量漩渦的源頭，也是那冰冷吟唱聲的發出地。
“走！”
兩人不再猶豫，身形如電，在如同夢遊般的人群中快速穿行。越靠近中心，那股攝魂之力就越發強大。街道上，開始出現一些情感被大量抽取後，身體無法承受而直接暈厥倒地的人。還有一些人，則出現了更詭異的變化——他們開始無意識地攻擊身邊尚有微弱情感反應的人，仿佛要將所有人都拉入他們所在的、毫無波瀾的灰色深淵。
“他們在本能地排斥‘異類’……情感，在這裡成了原罪。”南宮悅知咬牙，避開一個突然撲上來、眼神空洞卻帶著攻擊意圖的壯漢，第五楓臨隨手一道束縛符文將其暫時定在原地。
終於，他們抵達了寰宇大廈腳下。整棟大廈被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灰白色能量罩籠罩著，能量罩上流動著無數扭曲的人臉和複雜詭異的符文，散發出強烈的排斥與精神乾擾力場。大廈內部的工作人員和訪客，早已全部化為了無情者大軍的一部分，如同潮水般從各個出口湧出，向兩人圍攏過來。
“強行突破，會傷及這些被控製的無辜者。”第五楓臨眉頭緊鎖，觀察著能量罩的結構，“而且這護罩與儀式核心相連，硬闖會引發不可預知的後果。”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南宮悅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全力催動淨瞳，雙眸中清光流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仔細剖析著能量罩的構成和流動。
“找到了！”片刻後，她眼中精光一閃，“能量並非均勻分布，有七個節點在循環輸送能量，節點之間的連接處存在極其細微的波動間隙！而且，這護罩主要針對精神和能量體，對純粹的、不蘊含強烈意誌的物理攻擊防禦稍弱！”
“七個節點……對應北鬥七星，是公孫魂魄慣用的‘鎖魂七星陣’。”第五楓臨瞬間明了，“我來計算節點循環規律和間隙出現的時間，你用‘土源厚德’之力，凝聚最純粹的土石，在我指定的瞬間，攻擊我指定的點位，打開一個臨時通道！記住，力量要凝聚，意誌要內斂，絕不能帶有任何攻擊情緒，否則會被大陣感知反彈！”
南宮悅知點頭，閉目凝神，溝通體內已然初步融合的五行真源。代表“厚德”的土之真源在她丹田處溫順地亮起渾厚的黃光，她蹲下身，單手按在地麵，感受著大地深處沉穩磅礴的力量。很快，她腳邊的地麵微微蠕動，七八枚雞蛋大小、表麵光滑、蘊含著精純土行之力的石珠凝聚而成，懸浮在她身前。
第五楓臨則全神貫注地盯著能量罩，手指在空中虛點，快速推演著。他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顯然這計算極其耗費心神。
“巽位，三分七厘力，現在！”
一枚石珠應聲激射而出，無聲無息地撞在能量罩某個看似毫無異常的點位上。嗡——能量罩微微一顫，那處的灰白色光芒明顯黯淡了一下。
“離位，五分二厘，左偏半寸，就是現在！”
第二枚石珠精準命中，能量罩的波動加劇。
“坤位……”
“兌位……”
第五楓臨的指令越來越快，南宮悅知的配合也妙到毫巔。當第七枚石珠擊中最後一個節點時，七個被攻擊的點位仿佛產生了某種共鳴，灰白色的能量流瞬間紊亂，在兩人正前方，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極不穩定的缺口猛地撕開！
“進！”
兩人毫不猶豫，身形一閃，如同遊魚般鑽入了缺口。在他們進入的下一秒，缺口便在一陣劇烈的能量漣漪中迅速彌合。
大廈內部，更是如同鬼域。所有的燈光都蒙上了一層灰白，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甜膩而腐朽的氣息，那是被剝離、壓縮的情感能量散發出的味道。冰冷的吟唱聲在這裡如同實質，不斷衝擊著兩人的精神防線。
他們沒有乘坐電梯，而是沿著安全通道，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登。越往上，守衛的力量越強。除了更多被控製的無情者，還開始出現一些由精純負麵情緒和魂能凝聚而成的“魂傀”。這些魂傀形態不定，時而如扭曲的影子，時而如嚎哭的人麵，它們沒有實體，專攻靈魂，發出的精神尖嘯足以讓普通人瞬間崩潰。
“淨瞳，開！”
南宮悅知雙眸清光大盛，那些虛幻的魂傀在她眼中立刻顯露出核心的能量結構。她並指如劍，指尖縈繞著五行真源融合後產生的、帶著一絲“真我”特性的純淨力量，每一次點出，都能精準地湮滅一個魂傀的核心，讓其哀嚎著消散。
第五楓臨則守護在她身側，符文不斷亮起，或形成護盾抵擋精神衝擊，或構築牢籠暫時困住撲上來的無情者，為南宮悅知創造最佳的出手環境。他的手法古樸而高效，每一道符文都蘊含著“守真者”一脈對世界真實規則的深刻理解。
一路激戰，兩人終於突破了重重阻礙，來到了大廈頂層的觀景平台。
平台之上，景象更是駭人。
整個平台被布置成了一個巨大的祭壇。地麵刻畫著一個覆蓋了整個平台的、複雜到極點的法陣，法陣的線條由流動的灰白色魂能構成，正隨著中央那個身影的舞動而明滅閃爍。
祭壇的中央，公孫魂魄身穿一襲寬大的、繡滿了詭異暗紋的黑色長袍，正伴隨著那響徹天地的冰冷吟唱，跳著一支古老而邪異的舞蹈。
他的舞姿極其優美，充滿了某種扭曲的韻律感，每一個抬手，每一次旋轉，都精準地牽引著從城市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的灰白能量流，將它們進一步提純、壓縮，注入到他頭頂懸浮著的一顆約莫拳頭大小、如同灰色水晶般、內部有無數痛苦麵孔掙紮的“魂核”之中。
那顆魂核，就是整個儀式能量彙聚的核心，也是“無情者大軍”的控製中樞！
在祭壇的四周，還矗立著七根由純粹魂能凝聚而成的灰白色光柱，對應著之前的鎖魂七星陣，不斷將從魂核中散發出的、更精純的“無情”之力，輻射向整個城市。
感受到兩人的闖入，公孫魂魄的舞蹈並未停止，他隻是微微偏過頭，那張俊美卻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一抹混合著憐憫與嘲諷的優雅笑容。他的聲音直接響徹在兩人的腦海，帶著一種深入靈魂的寒意：
“哦？兩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是來欣賞這‘純粹’誕生的偉大時刻嗎？看啊，剝離了憤怒的狂躁、悲傷的沉淪、欲望的煎熬、甚至還有那虛偽的愛與喜悅……人類，終於可以回歸最本質、最寧靜的狀態。這才是進化，這才是永恒的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舞姿一變，更加狂放，吟唱聲陡然拔高，那顆灰色魂核的光芒大盛，輻射出的無情之力瞬間增強了數倍！南宮悅知和第五楓臨同時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仿佛自己的情感也要被硬生生從靈魂中剝離出去。
“荒謬！”第五楓臨怒斥一聲，雙手結印，一道璀璨的金色符文屏障在他和南宮悅知身前展開，艱難地抵擋著那無孔不入的攝魂之力，“情感是生命的色彩，是文明的基石！剝奪了情感，人與頑石何異？！”
“頑石？不，是超越了脆弱情感的更高級存在。”公孫魂魄輕笑，舞步不停，“情感是雜質，是混亂的根源，是痛苦的溫床。唯有純粹，方能接近‘真’。你們所謂的守護，不過是抱殘守缺，阻礙著生命邁向更高維度的進程。”
他不再多言，舞姿驟然加快，那七根魂能光柱隨之震動，射出七道凝練的灰白光束，如同七柄利劍，直刺兩人！這些光束不僅蘊含著強大的能量衝擊，更帶著直接湮滅情感、凍結靈魂的可怕特性。
“悅知！不能再等了！必須打斷他，喚醒這座城市！”第五楓臨低吼，符文屏障在七道光束的衝擊下劇烈波動，已然出現了裂痕。
南宮悅知重重點頭。她知道，常規的攻擊很難在短時間內突破公孫魂魄的防禦和那顆彙聚了海量魂能的魂核。唯一的希望，就是以情感對抗情感，以真實喚醒真實！
她向前踏出一步，無視那刺骨的靈魂寒意，閉上了雙眼。並非放棄，而是在向內尋求，溝通那潛藏於血脈、覺醒於旅途、融合於真源的力量。
她的意識沉入體內。五行真源——木之生機、火之烈情、土之厚德、金之銳誌、水之智慧——如同五顆璀璨的星辰，圍繞著她那蘊含著“淨瞳”本源力量的靈魂核心緩緩旋轉。在之前的融合與戰鬥中，它們之間已經產生了微妙的聯係，但始終差著最後一步，未能徹底圓融。
此刻，麵對這席卷全城的無情冰封，麵對公孫魂魄那扭曲的“純粹”理念，一種明悟在她心中升起。
返璞歸真……真我之門……
守護真實的，從來不是某種強大的力量，而是生命本身對美好的向往，對情感的珍視，對存在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