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璞歸真:真我之門】第四卷:歸真之境
第42章:真實的定義
西門上雪的領域,是絕對的“無”。
這裡沒有光,因為沒有發光之源;沒有聲音,因為沒有振動之媒;沒有上下四方,因為沒有空間之界;沒有古往今來,因為沒有時間之流。甚至連“寒冷”的概念都不存在,因為寒冷是相對於溫暖而言,而這裡,隻有純粹的、終極的“靜止”。
南宮悅知懸浮於這片“無”之中,她的感官在最初的一瞬陷入了徹底的癱瘓。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所有向外探求的通道都被剝奪,仿佛她自身也即將被這無儘的虛無同化、分解,回歸到宇宙誕生前那一片混沌未開的基點。
然而,就在這絕對的沉寂與虛無即將吞噬她最後一點意識星火時,一股溫暖的力量從她內心深處悄然湧現。那並非洶湧澎湃的洪流,而是潺潺溪水,清澈而堅定。是五行真源融合後的“真我之力”,更是她在漫長旅途中,所經曆、所感受、所珍惜的一切“真實”的總和。
第五楓臨沉穩的眼神,他修複古物時指尖流淌的專注;市井小巷中,那平凡智者泡出的粗茶裡蘊含的人生況味;幻夢之中,即便虛假卻也曾讓她心頭一熱的“親情”;被魘魔侵襲時,普通人彼此扶持求生的微弱光芒;乃至公孫魂魄的攝魂曲下,那些麻木靈魂深處最終被喚醒的情感共鳴……無數畫麵、聲音、氣息、觸感,如同沉入海底的珍珠,此刻被真我之力串聯起來,在她心海中熠熠生輝,構築成一個堅實而絢爛的內在世界。
這內在的“真實”堡壘,讓她在這外在的“虛無”領域中,穩住了身形,定住了心神。
她的“淨瞳”,不,此刻或許應稱之為“歸真之瞳”,自行開啟。不再需要穿透層層迷霧,因為它所視之處,本就是“無”。瞳孔中,原本清冽的光芒內斂,化為一種深邃的、仿佛能容納萬有的溫潤。她“看”到了西門上雪。
他依舊站在那裡,白衣勝雪,容顏完美得不似凡人。但在南宮悅知的歸真之瞳下,他那極致完美的表象開始褪色,顯露出內裡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荒蕪的冰原。沒有生命,沒有色彩,沒有溫度,隻有亙古的死寂。那是一種將自我也徹底“歸零”後呈現的狀態,他並非駕馭著“無”,而是他自己,已然成為了“無”的化身。
“還不明白嗎,南宮悅知?”西門上雪的聲音直接響起在南宮悅知的意識深處,平靜無波,不帶任何情感漣漪,如同陳述一個早已確定的真理。“你所堅守的,不過是鏡花水月,是宇宙熵增過程中,短暫而無序的漣漪。”
他緩緩抬手,並非攻擊,而是“展示”。隨著他指尖的微動,這片“無”之領域開始演化出幻象。不再是攻擊性的幻境,而是直指本質的推演。
南宮悅知“看”到了一顆星球的誕生,熾熱,混亂,碰撞。繼而生命萌芽,從單細胞到多細胞,從海洋到陸地。然後,是漫長的進化史,其間充滿了捕食、競爭、死亡。文明出現,但隨之而來的是戰爭、掠奪、欺騙、奴役。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無數的痛苦與掙紮,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拍打著時間的海岸。王朝興起又覆滅,英雄崛起又隕落,偉大的思想被遺忘,璀璨的藝術化作塵埃……一切的一切,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結局——毀滅,消散,重歸於冰冷的宇宙塵埃。
“看吧,”西門上雪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審判,“‘存在’本身,就是一場注定的悲劇。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創造,其底層都是欲望的驅動,是生存本能的延伸,是宇宙規則下無奈的掙紮。這掙紮本身,便是最大的痛苦之源。歡樂轉瞬即逝,痛苦刻骨銘心。文明帶來進步,也帶來更高效的毀滅。情感締造聯結,也滋生最深的仇恨與背叛。”
他的目光落在南宮悅知身上,那目光中沒有任何嘲諷,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看待執迷不悟者的冷靜。“你所珍視的那些‘真實’,它們的本質是什麼?是混亂,是噪音,是注定要消散的短暫有序。你守護它們,如同守護沙砌的城堡,對抗必然到來的潮汐。何其徒勞,何其……可笑。”
南宮悅知靜靜地“聽”著,她沒有立刻反駁。因為西門上雪展示的,並非完全的虛妄。曆史的長河中,確實充滿了血腥與黑暗;人性的複雜麵,也確實存在著無法忽視的醜惡;生命的有限與無常,更是永恒的歎息。他撕開了世界溫情脈脈的麵紗,直指那血淋淋的、冰冷的核心邏輯。
如果“真實”僅僅是這些,那守護的意義何在?
西門上雪繼續道,他的聲音似乎帶上了一絲極其微渺的、近乎歎息的波動:“‘無’,並非毀滅,而是慈悲。是終極的寧靜,是絕對的公平。沒有生,便沒有死;沒有愛,便沒有恨;沒有擁有,便沒有失去。抹去一切存在,便終結了一切痛苦。讓宇宙回歸它最初的、最完美的平衡與寂靜。這才是最終的‘真實’,是超越一切表象的、永恒的真理。我非滅世,而是救贖。將一切從這無儘的、無意義的循環苦旅中,徹底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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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理念完整地鋪陳開來,冰冷,殘酷,卻擁有一種令人心悸的邏輯自洽與宏大悲憫。這是一種站在宇宙尺度的、摒棄了一切“人性”視角的終極解決方案。
南宮悅知深吸了一口氣,儘管這片領域並無空氣。她體內的真我之力緩緩流轉,溫暖著她的靈台,也讓她的話語清晰而堅定地回蕩在這片虛無之中。
“西門上雪,我看到了你展示的‘真實’。”她開口,聲音不像西門上雪那樣直接作用於意識,而是帶著她獨特的音色與溫度,在這“無”之中,開辟出了一小塊屬於“有”的區域。“我承認,你所言非虛。曆史充滿瘡痍,人性存在幽暗,生命終歸寂滅。痛苦,是的,它真實存在,刻骨銘心。”
她頓了頓,歸真之瞳中流淌過一幕幕記憶的光影。那不是篩選過的美好,而是完整的、混雜著酸甜苦辣的全部。
“但是,你看到了痛苦,便認為痛苦是全部。你看到了終結,便認為過程毫無意義。你剝離了情感,便無法理解情感的價值。你所追求的‘無’之真理,本質上,是一種基於對‘有’之痛苦的恐懼,而產生的、極致的逃避。”
她的聲音逐漸變得有力,如同破開堅冰的春水。
“你說歡樂轉瞬即逝,正因其短暫,才更顯珍貴。母親孕育生命的艱辛與陣痛,在聽到新生兒第一聲啼哭時,化為無與倫比的喜悅與力量,這份聯結,豈是‘無’可以比擬?戀人之間或許有猜忌背叛,但也有不離不棄的守候,有黑暗中相互依偎的溫暖,這份溫暖,足以照亮許多寒冷的夜晚。”
她“看”著西門上雪那冰封的容顏,仿佛要看進他靈魂最深處被遺忘的角落。
“你說文明帶來毀滅,但文明也帶來了詩歌、音樂、繪畫,帶來了對星空的仰望,對真理的探尋,對不公平的反抗。一座古老的石橋,承載了多少代人的足跡與故事?一首傳唱千年的民謠,蘊含了多少先民的智慧與情感?這些,難道因為它們終將消逝,就否定其存在時的璀璨嗎?”
“你說情感是雜質,是紛爭之源。但正是情感,定義了‘我們’是誰。對家園的熱愛,讓平凡之人敢於麵對強權;對真理的追求,讓先驅者甘受烈火;對弱者的同情,催生了慈悲與救助。甚至痛苦本身,它撕裂我們,也重塑我們,讓我們學會堅強,懂得珍惜。一個沒有情感、沒有記憶、沒有故事的世界,縱然永恒,與一塊冰冷的石頭何異?那樣的‘寧靜’,不是解脫,是另一種形式的、更深的死亡。”
南宮悅知向前踏出一步,她的腳下,虛無之中,竟然蕩漾開一圈微不可查的漣漪,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被她的“存在”本身所定義。
“你問我守護的意義?我守護的,不是永恒的完美,不是沒有陰影的光明。我守護的,是‘可能性’,是‘過程’本身。是生命在知其有限的前提下,依然努力綻放的勇氣;是文明在明知道路坎坷時,依然向前跋涉的倔強;是靈魂在飽嘗痛苦絕望後,依然選擇去愛、去相信、去創造的……那一點不滅的星火!”
她的身上開始散發出柔和而堅定的光芒,這光芒並不刺眼,卻仿佛能驅散一切虛無。光芒中,隱約浮現出五行真源的虛影——木之生機,火之烈情,土之厚德,金之銳誌,水之智慧,它們交織融合,最終化為一種包容一切、承載一切、肯定一切的“本真”力量。
“真實的定義,從來不是單一的。它包含著光與影,善與惡,創造與毀滅,歡樂與痛苦。正是這些看似矛盾的存在,共同編織了生命的厚度與世界的豐富。‘返璞歸真’,不是要回到一個沒有痛苦的幼稚樂園,而是認清生活的全部真相,包括其殘酷與短暫,依然熱愛它,依然選擇投入地去經曆,去感受,去創造。”
她直視著西門上雪,目光清澈而充滿力量。
“西門上雪,你試圖抹去一切,回歸‘無’。但你有沒有問過,這世間萬物,這億萬生靈,他們是否願意被你這樣‘救贖’?你有沒有真正低下頭,看一看那塵埃裡開出的花朵,聽一聽那寒風中彼此依偎的絮語?你所追求的終極真理,或許宏大,但它……沒有溫度。”
“而我的道,”南宮悅知最後宣告,聲音如同磐石,堅定地落在這片虛無的根基上,“便是守護這有溫度的真實。守護這哭,這笑,這愛,這恨,這短暫卻絢爛的一切。存在過,掙紮過,愛過,痛過,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就是不容抹殺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