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問天問道·獨孤南天
萬劫深淵,已非人間景象。
昔日荒蕪蒼涼的大地,此刻被撕裂開無數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從中噴湧出的並非地火岩漿,而是粘稠如墨、翻滾不休的永劫濁氣。這濁氣帶著腐蝕心智的低語,吞噬光線,扭曲空間,將天空染成一種病態的暗紫色。雷霆不再是純粹的藍白,而是夾雜著汙穢的血色與沉淪的暗影,在雲層中炸響,每一次爆鳴都震得虛空顫抖,法則哀鳴。
戰場,早已化為一座巨大的、沸騰的絞肉機。
喊殺聲、兵刃碰撞聲、法術爆裂聲、垂死者的哀嚎與魔物的嘶吼……無數聲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讓心智不堅者瞬間崩潰的恐怖音浪。地麵上,屍體堆積如山,有人族修士,有妖族勇士,更有無數奇形怪狀的魔物殘骸,鮮血彙集成溪流,汩汩流入那些深淵裂縫,仿佛在為這永劫之地獻上殘酷的祭品。煞氣、怨氣、死氣、以及那無處不在的永劫濁氣,交織成一張無形無質卻沉重無比的巨網,籠罩在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頭。
顧少無峰剛剛一拳將一名撲來的暗淵地煞境魔將轟得四分五裂,粘稠的魔血濺在他染滿血汙與塵土的戰甲上,瞬間被戰甲表麵隱隱浮現的暗金光澤蒸發。他劇烈地喘息著,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般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火辣辣的痛楚和濃烈的血腥味。他的“不屈戰魂法相”在身後若隱若現,原本凝實的光輝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法相身軀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細微裂痕,那是力量過度透支、承受了遠超極限打擊的證明。
他從一名普通的山村獵戶,一路血戰,掙紮求生,曆經無數生死磨難,踏著敵人的屍骨與同伴的鮮血,才終於站在這片決定世界命運的戰場上,擁有了地煞境的修為,甚至觸摸到了天罡境的門檻。這速度堪稱驚世駭俗,是無數機緣、痛苦、犧牲與不屈意誌共同鑄就的奇跡。然而,此刻站在這深淵邊緣,感受著那從深淵最深處彌漫而來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壓,他依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渺小與……窒息。
那是一種層次上的絕對差距,如同螢火之於皓月,溪流之於瀚海。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戰場的最核心,那片連光線都被吞噬、空間不斷破碎又重組的禁忌區域。在那裡,封月敗明,那位聖境絕品的女魔頭,正以絕對的力量,冰封時空,將聯軍的抵抗一次次化為齏粉。而迦南曦辰,身負“萬象星神相”,以新晉至尊之軀,正燃燒著本源,如同撲火的飛蛾,死死地糾纏著那道恐怖的白色魔影。星辰光輝與至陰寒冰不斷碰撞、湮滅,每一次交鋒,迦南的身影都劇烈震顫,星神相的光芒便黯淡一分,但她始終未曾後退半步。
“曦辰……”顧少無峰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陷入掌心,帶來刺痛的清醒。他恨自己的無力,恨這該死的世道,恨那幕後操縱一切的黑手。他體內的力量在咆哮,那枚自幼佩戴、至今不知來曆的家傳玉佩在胸口發出溫熱的悸動,似乎在回應著他的憤怒與不甘,隱隱引導著周圍狂暴的永劫濁氣與戰場煞氣,以一種危險而微妙的方式融入他的法相,試圖修複那些裂痕,並推動著那層通往天罡境的壁壘。
就在這時,天地間的一切聲音,仿佛被一隻無形巨手驟然抹去。
不,並非抹去,而是被一種更加宏大、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絕望的存在感徹底覆蓋、吞噬了。
時間仿佛凝滯,空間仿佛凍結。
一股無法形容、無法抗拒、無法理解的威壓,如同沉睡了萬古的洪荒巨獸,自萬劫深淵的最深處蘇醒,緩緩睜開了它的眼眸。這威壓並非針對某個人,而是籠罩了整個戰場,籠罩了這片天地,甚至……籠罩了部分法則。
“嗡——”
虛空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道道巨大的、黑色的空間裂縫如同醜陋的傷疤,憑空出現在天幕之上,蜿蜒蔓延。戰場上所有正在廝殺的生靈,無論是人族、妖族、還是魔物,都在這一刻動作僵滯,修為稍弱者更是直接雙膝一軟,跪伏在地,瑟瑟發抖,連抬頭仰望的勇氣都喪失殆儘。就連那些皇境、乃至聖境的高手,也感到神魂震顫,體內運轉流暢的靈力瞬間變得晦澀不堪,仿佛背負了萬丈山嶽。
一道身影,自那無儘黑暗的深淵核心處,一步邁出。
他仿佛踏著命運的節點,踩著法則的脈絡而來。身形並不如何高大魁梧,卻給人一種充塞天地、執掌乾坤的錯覺。他周身籠罩在朦朧的暗影之中,看不清具體麵容,隻能感受到那雙眼眸——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冰冷、淡漠、空洞,仿佛映照著宇宙的生滅,萬物的輪回,其中沒有一絲一毫屬於“生靈”的情感,隻有絕對的理智,或者說,絕對的……漠然。
他,就是獨孤南天。
“暗淵”的真正主宰,策劃了這一切災劫的幕後黑手,帝境中品巔峰的……無上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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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僅僅是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沒有散發任何氣勢或者說,他本身的存在就是最強的氣勢),整個慘烈廝殺的戰場,便以一種荒謬的方式“安靜”了下來。聯軍一方,所有人的心頭都被無儘的寒意與絕望所籠罩。而暗淵的魔物們,則發出了狂熱而恐懼的嘶鳴,如同朝拜它們的神隻。
“帝…帝君!”有聯軍的皇者聲音乾澀,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
“他終於……親自出手了……”一位聖境老祖麵色慘白,眼中滿是苦澀。他們拚死奮戰,甚至付出了慕容琴瑤隕落、無數同道犧牲的代價,本以為能稍稍阻擋暗淵的腳步,卻沒想到,當這位真正的巨頭現身時,他們才明白,之前的抵抗,或許在對方眼中,不過是一場稍微麻煩些的鬨劇。
獨孤南天的目光,甚至沒有在腳下這片屍山血海的戰場上停留一瞬。這些皇者、聖者、乃至那些正在與封月敗明、交首文郎苦戰的至尊、帝境初品如上官無名、間月流殤),在他眼中,與那些匍匐在地的螻蟻,似乎並無本質區彆。
他的視線,穿透了混亂的戰場,穿透了層層空間阻隔,無視了正在與封月敗明激戰的迦南曦辰那璀璨的星神相,最終,精準無比地落在了……正在深淵邊緣,憑借玉佩與自身意誌瘋狂汲取力量、試圖衝擊天罡境的顧少無峰身上。
那目光,如同實質。
“噗——”
顧少無峰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周身凝聚的氣勢瞬間潰散大半,身後的戰魂法相發出一聲哀鳴,變得更加虛幻。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剝光了所有防禦,赤裸裸地暴露在這道目光之下,一切秘密,一切掙紮,一切情感,都被看了個通透。那目光中帶著一絲極淡的、近乎虛無的……好奇?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神隻,偶然發現了一隻比較特彆的螞蟻。
“永劫之鑰……終於,成熟了些許。”
一道平靜無波,卻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生靈靈魂深處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的真理。
話音未落,獨孤南天動了。
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明顯的動作,隻是朝著顧少無峰所在的方向,看似隨意地抬了抬手指。
沒有光華萬丈,沒有聲勢浩大。
但顧少無峰所在的整片空間,連同他周圍百丈內的數十名正在與魔物廝殺的聯軍修士,瞬間被一股無形的、無法抗拒的力量所籠罩、凝固!空間變成了比萬年玄鐵還要堅固千萬倍的牢籠,時間在這裡徹底失去了意義。那幾十名聯軍修士,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在刹那間化為最細微的粒子,徹底湮滅,仿佛從未存在過。
唯有顧少無峰,因為胸口玉佩驟然爆發出的一團混沌光芒,以及體內不屈戰魂的本能咆哮,勉強抵擋住了那瞬間的湮滅之力。但他也被徹底禁錮在那片凝固的空間中,動彈不得,連思維都幾乎要被凍結。他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無形的毀滅之力,如同磨盤一般,緩緩地、堅定不移地碾壓而來,要將他連同玉佩一起,磨成虛無。
“不!!!”
一聲悲憤的怒吼炸響,一道璀璨如旭日初升、卻又帶著決絕死意的劍光,撕裂了凝滯的威壓,悍然斬向獨孤南天!是上官無名!他剛剛與間月流殤配合,勉強擊退了交首文郎的一波猛攻,眼見顧少無峰遇險,這位新晉的帝境初品劍修,毫不猶豫地燃燒了本源,人劍合一,化作這驚天動地的一擊!這是他踏入帝境後,凝聚了畢生劍道感悟與所有決絕意誌的……舍身一劍!
與此同時,另一側,一道銀灰色的空間漣漪無聲無息地蕩漾開來,間月流殤的身影在虛空中閃爍明滅,他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掛著未乾的血跡此前已被獨孤南天氣勢所傷),但眼神卻銳利如鷹隼。他雙手急速舞動,勾勒出無數繁複玄奧的空間符文,試圖以自身對空間法則的極致理解,乾擾、扭曲、甚至切斷獨孤南天對那片空間的掌控,為顧少無峰爭取一線生機。
“螻蟻之光,也敢與皓月爭輝?”
獨孤南天甚至沒有轉頭去看上官無名那舍命的一劍,也沒有理會間月流殤精妙的空間乾擾。他隻是淡淡地,再次陳述了一句。
然後,他那隻抬起的手指,極其細微地,動了一下。
仿佛隻是彈開了衣袖上的一粒微塵。
“哢嚓——!”
上官無名那凝聚了所有力量與意誌的璀璨劍光,在距離獨孤南天尚有千丈之遙時,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無質、卻堅不可摧的歎息之牆,轟然破碎!化為漫天流螢般的光點,瞬間湮滅。上官無名本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鮮血狂噴,帝軀之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氣息瞬間萎靡到了極點,重重砸入遠處崩塌的山體之中,生死不知。
而間月流殤那邊,他施展出的所有空間符文,在同一時間無聲無息地崩解、消散。他周身環繞的空間之力瞬間變得狂暴而混亂,反噬自身。他悶哼一聲,七竅之中同時沁出鮮血,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變得如同金紙,身形踉蹌後退,幾乎無法在虛空中站穩,顯然遭受了極其嚴重的道基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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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指間,一帝傷,一至尊瀕危!
這就是帝境中品巔峰的絕對實力!視帝境初品與至尊絕巔如無物!
做完了這一切,獨孤南天的目光,再次落回了被空間禁錮的顧少無峰身上。那無形的毀滅磨盤,繼續緩緩碾壓而下。顧少無峰體表的混沌光芒劇烈閃爍,戰魂法相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鮮血不斷滲出,骨骼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極致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衝擊著他的神經,但比痛苦更強烈的,是那深入骨髓的無力感與……憤怒!
他看到了上官無名的慘狀,看到了間月流殤的重傷,看到了遠處迦南曦辰在封月敗明攻擊下愈發搖搖欲墜的星光……
“啊——!!!”
一聲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咆哮,從顧少無峰被禁錮的喉嚨中艱難地擠出。他不甘心!他還沒有救回曦辰,還沒有為書亦楓銘、慕容琴瑤、無月流殤、以及所有死去的同伴報仇,還沒有斬斷這該死的永劫!他怎麼能死在這裡?!
玉佩的光芒前所未有的熾盛起來,仿佛感應到了主人那超越極限的求生意誌與憤怒,它不再僅僅是引導和平衡,而是開始瘋狂地主動汲取周圍的一切能量——狂暴的永劫濁氣、濃烈的戰場煞氣、死去英靈的不滅戰意、甚至包括獨孤南天那碾壓而來的帝境威壓中蘊含的法則碎片!
“轟隆隆!!!”
顧少無峰體內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了!那層堅固無比的天罡境壁壘,在這內外交困、生死一線的巨大壓力下,在這不顧一切的瘋狂吞噬下,終於……開始鬆動!他周身爆發出刺目的暗金血色光芒,原本虛幻的戰魂法相再次凝實,並且開始發生某種蛻變,變得更加猙獰,更加充滿力量感,仿佛一尊即將從屍山血海中踏出的遠古戰神!
“哦?”獨孤南天那萬年不變的眼眸中,終於掠過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那並非驚訝,更像是一種……“果然如此”的確認。“鑰匙,終究是要在壓力下,才能徹底開啟。”
他不再僅僅是隔空施壓。他向前,邁出了一步。
僅僅一步,他便跨越了無儘距離,直接從深淵核心,來到了顧少無峰被禁錮的那片空間之外,與他……近在咫尺!
真正的滅頂之災,降臨了。
獨孤南天就站在那裡,沒有任何防護,但周圍狂暴的能量亂流、破碎的法則碎片,在靠近他身體三尺之外時,便自動平息、湮滅。他仿佛是一切混亂的終點,是絕對的“秩序”與“寂滅”的化身。
他緩緩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張,朝著顧少無峰,以及他胸前那枚劇烈跳動、散發著混沌光芒的玉佩,虛空抓去。
這一抓,看似緩慢,卻仿佛囊括了天地四方,封鎖了過去未來。顧少無峰感覺自己不僅僅是身體,連靈魂、意誌、乃至那剛剛開始突破的天罡境契機,都要被這一抓從根源上剝離、攫取!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濃鬱、真實、且不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