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色的馬甲終於織好了。林綿笨拙地收完最後一針,長舒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壯舉。霍母接過馬甲,仔細檢查著針腳,眼裡滿是讚許:“不錯,比剛開始那會兒強多了,針腳密實多了。”
林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催促著:“媽,快讓爸試試看合不合身。”
霍父被霍星瀾從棋盤前請過來,臉上帶著點無奈的縱容。他脫下外套,在林綿期待的目光中套上那件嶄新的馬甲。尺寸竟然出奇地合適,棗紅色襯得他臉色也紅潤了些許。
“爸,怎麼樣?緊不緊?勒不勒?”林綿圍著他轉了一圈,緊張地問。
霍父抬手活動了一下肩膀,又低頭看了看,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隻簡短地評價道:“挺好,暖和。”但那雙平日裡略顯嚴肅的眼睛裡,卻分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霍母上前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嘴角噙著笑:“綿綿手巧,這顏色也襯你。”
霍星瀾站在一旁,看著父親身上那件凝聚了母親過往心血和林綿當下情意的手工馬甲,看著母親眼中流露的欣慰,看著林綿那副像是中了頭獎般的雀躍模樣,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柔軟得一塌糊塗。他知道,這件普通的馬甲,早已超越了它本身禦寒的功能,成了這個家裡愛與傳承的象征。
生活似乎就此進入了一種穩定而溫馨的節奏。四個人,三餐四季,在小小的兩居室裡,演繹著最平凡也最動人的煙火故事。
然而,命運的編劇似乎總喜歡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幾顆石子。
一個普通的周末清晨,林綿起床後覺得有些頭暈惡心,勉強吃了兩口霍母精心準備的早餐,胃裡卻一陣翻江倒海,衝進衛生間乾嘔起來。
“怎麼了這是?吃壞東西了?”霍母擔心地跟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
霍星瀾也放下筷子,眉頭微蹙:“昨晚還好好的,是不是著涼了?”
林綿漱了漱口,臉色有些發白,擺擺手:“可能吧,就是有點沒力氣,頭暈暈的。”
霍母畢竟是過來人,看著林綿這副樣子,心裡忽然咯噔一下,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她扶著林綿回到客廳坐下,狀似隨意地問:“綿綿,你……那個……多久沒來了?”
林綿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霍母問的是什麼。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臉上也漸漸浮現出驚疑不定的神色:“好像……是遲了幾天了……”她之前工作忙,出差又剛回來,根本沒留意到這個小細節。
客廳裡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瞬。
霍星瀾最先反應過來,他猛地看向林綿,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一絲不敢置信的狂喜。他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又怕驚擾了什麼似的,最終隻是緊緊握住了林綿的手。那隻手,冰涼,還帶著些許顫抖。
霍父也放下了手中的報紙,目光落在林綿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鄭重。
霍母則是最快恢複鎮定的那個,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激動,儘量用平穩的語氣說:“先彆慌,也許是最近太累了,內分泌有點失調。星瀾,你一會兒去藥店買……買那個驗孕棒回來,我們先確認一下。”
這個提議讓林綿的臉瞬間紅透了,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霍星瀾的手,心跳如擂鼓。霍星瀾感受著她的緊張,用力回握了一下,聲音有些發緊:“好,我……我這就去。”
他幾乎是衝出家門的,下樓時腳步都有些虛浮,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林綿嘔吐的樣子,一會兒是她可能懷孕的猜測,巨大的期待和隱隱的擔憂交織在一起,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
藥店離家不遠,霍星瀾卻覺得這段路格外漫長。他站在琳琅滿目的貨架前,看著那些各式各樣的驗孕產品,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種手足無措的慌亂。他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憑著印象選了一個看起來最普通的牌子,結賬時甚至不敢看店員的眼睛。
回到家,他把那個小小的、裝著可能決定一個巨大驚喜的紙盒遞給林綿時,手心裡全是汗。
林綿接過盒子,臉更紅了,低著頭快步走進了衛生間。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外麵的三個人,仿佛連呼吸都屏住了。
霍星瀾站在衛生間門口,像一尊凝固的雕像,耳朵努力捕捉著裡麵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霍母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指節有些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扇門。連一向沉得住氣的霍父,也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坐姿,目光時不時地瞟向衛生間的方向。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久。
衛生間裡安靜得可怕。
終於,門鎖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霍星瀾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門被緩緩拉開,林綿走了出來。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有些空洞,手裡緊緊攥著那個小小的驗孕棒。
“怎麼樣?”霍星瀾的聲音乾澀得厲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