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語書廳內的空氣，焦灼得仿佛能擦出火星。
一邊是試圖用物理手段說服書籍的狼人少主，正頂著滿頭墨汁，黑著臉在書架間瞬移，殺氣騰騰地要把那本剛才戲弄他的黑皮書抓回來撕碎。
一邊是試圖用工程學陷阱捕捉書籍的矮人戰士，正揮舞著捕網，像個笨拙的捕蝶人被幾本靈巧的《風元素動力學》溜得團團轉，累得胡子都在顫抖。
還有一邊，是試圖用優雅咒語感化書籍的冰雪女巫，正對著一群《高階冰霜理論》深情朗誦，結果被書籍們無情地用書脊對著，仿佛在說：“莫挨老子。”
混亂，嘈雜，且毫無成效。
薇薇安盤腿坐在大廳邊緣的地麵上，單手托腮看著眼前這群魔亂舞的景象，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一聲歎息，充滿了看透紅塵的疲憊以及作為資深社畜，看到同事們在錯誤的方向上拚命內卷時的無奈。
“看到了嗎？”
薇薇安對著懸浮在身側的影之眼鏡頭，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皺的裙擺，語氣慵懶。
“這就是典型的無效努力。”
直播間裡，數百萬觀眾正圍觀這場原本應該緊張刺激的圖書館大逃殺，此刻聽到女王的點評，彈幕瞬間炸開了鍋。
【哈哈哈哈！女王陛下甚至坐下了！】
【萊恩大人好慘，那墨汁是洗不掉的吧？那是魔法墨汁吧？】
【這簡直就是我在公會裡的日常：同僚們為了晉升拚死拚活，我揣著津貼在角落摸魚。】
【樓上的，當心被你們的督察官發現。】
薇薇安沒有理會彈幕的調侃，微微仰起頭，銀色長發垂落在地麵上，紅色眼眸裡流轉著某種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她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指了指遠處還在瘋狂追逐的萊恩。
“他們在做什麼？他們在試圖強迫。”
“他們把這些書當成了獵物，當成了必須要攻克的kpi。”
“這是一種非常……粗魯，且低級的思維方式。”
“這裡的規則說得很清楚：心甘情願。”
“你們想一想，如果你是一本記載了千年智慧，擁有獨立靈魂的書，你會願意跟隨一個滿腦子隻有暴力或者隻會死記硬背咒語的人嗎？”
“這就好比……”薇薇安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比喻。
“……這就好比一個滿身臭汗不懂浪漫的暴發戶拿著一捆鈔票，試圖讓一位高傲的公主對他一見鐘情。”
【絕妙的比喻！】
【萊恩：你直接報我名字得了！】
【布洛克：感覺有被冒犯到。】
“所以，我不追。”
薇薇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極其頹廢但又莫名高貴的葛優癱姿勢。
“我累了。”
“我剛拯救了元素熔爐，透支了精血，現在還要我像個傻子一樣去追幾本書？”
“這不符合凡爾賽的格調。”
她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三分涼薄三分譏笑四分漫不經心的眼神。
“真正的女王，從不追逐。”
“我們隻負責……吸引。”
說完這句話，薇薇安閉上了眼睛。
不是在冥想，也不是在施展什麼高深的精神魔法。
她是真的……在休息。
甚至在心裡默默背誦《打工人摸魚守則》：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
濃鬱的頹廢氣息從薇薇安身上彌漫開來。
這種氣息與書廳裡那種緊張、焦慮、求知若渴的氛圍格格不入。
它像是一股清流……不，是一股泥石流，緩慢而堅定地侵蝕著周圍的空氣。
直播間的觀眾們看傻了。
【？？？】
【女王這是……睡著了？】
【這是什麼新戰術嗎？？？】
【戰地史官】：這……這不符合魔法原理啊！她在乾什麼？她在向書籍展示她的……無害性？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薇薇安真的放棄了的時候，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原本在空中飛得歡快，甚至因為戲弄了萊恩而沾沾自喜的書籍們動作忽然慢了下來。
它們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在這個滿是“我要得到你”“我要征服你”“我要學習你”的強烈意念大廳裡，忽然出現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信號源。
那個信號源在說：“愛咋咋地，彆煩我。”
這種無欲無求的態度對於這些已經被幾千年來的求知者們騷擾得煩不勝煩的書籍來說，簡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貓永遠不理那個拚命想擼它的人，卻偏偏喜歡往那個對貓毛過敏，不想理它的人身上蹭一樣。
幾本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小書，試探性地飛到了薇薇安的頭頂。
它們盤旋著，似乎在觀察這個奇怪的生物。
為什麼她不來抓我們？
為什麼她不念那些讓人頭疼的咒語？
她看起來……好舒服啊。
薇薇安感覺到了頭頂的氣流波動，在心裡默默吐槽：“彆吵，午休時間，禁止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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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翻了個身，背對著那些書，這一舉動引爆了書籍們的好奇心。
更多的書圍了過來。
連那本把萊恩噴了一臉墨汁的黑色惡作劇之書也停下了逃竄，遠遠地懸浮在半空中，書頁一張一合，似乎在疑惑：這女人怎麼不按套路出牌？
就在這時，書群最外圍，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
一本一直躲在陰影中，從未參與過任何追逐或戲弄的書，動了。
它看起來非常……慘。
封麵是那種掉渣的羊皮紙，顏色像是在咖啡裡泡了三天又晾乾的汙漬色。
書角卷曲，封麵的金字磨損得看不清，隻能隱約辨認出幾個古老的符號。
彆的書飛起來像流星像蝴蝶，它飛起來像被風吹得晃晃悠悠的廢紙。
它慢吞吞地，一晃三搖地穿過了那些光鮮亮麗的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