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身算是個意外,如果他能及時爬起來,和大家一起把現場收拾好,把車子檢查修理一下,倒也問題不大。但周偉摔了這一跤,渾身沾滿汙穢,又羞又怒,爬起身來,不是先去扶車收拾,而是狠狠地踹了那變形的獨輪車一腳,罵罵咧咧:“什麼破玩意兒!這他媽是人乾的活嗎?”
這一腳,讓原本隻是輕微變形的輪轂,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聲,裂開了一道明顯的縫隙。這車,暫時是沒法用了。
負責運輸隊的孫石頭正好看到這一幕,火冒三丈地衝過來:“周偉!你乾啥呢!自己不小心翻了車,還拿公家東西撒氣?這車要是壞了,耽誤了送肥,你負得起責嗎?”
周偉正在氣頭上,反唇相譏:“一輛破車而已!壞了就壞了!大不了我賠!”
“賠?你說得輕巧!這是春耕要緊的時候,耽誤了時辰,你賠得起嗎?”孫石頭氣得臉紅脖子粗。
兩人吵嚷起來,吸引了周圍勞作的社員和知青。張誌軍和王振華想過來勸解,被周偉蠻橫地推開。李衛東和孫小海則在一旁幫腔,場麵一度混亂。
秦建國和沈念秋聞訊趕來。了解了事情經過,又仔細查看了那輛損壞的獨輪車。秦建國的臉色沉了下來。這一次,不僅僅是消極怠工,更是公然損壞集體財產,性質要嚴重得多。
他沒有當場發作,隻是讓孫石頭先安排人把撒落的糞肥收攏,用其他車子繼續運輸,然後把損壞的車子送回倉庫。然後,他目光平靜地看向梗著脖子的周偉,隻說了一句:“周偉,晚上收工後,到大隊部來一趟。”又看了看李衛東和孫小海,“你們倆也來。”
當晚,大隊部裡氣氛凝重。趙大山、秦建國、沈念秋都在。
秦建國沒有繞圈子,直接開口:“周偉,今天你無故損壞集體農具,事後態度惡劣,拒不認錯,還煽動他人對抗管理。這是第二次嚴重錯誤。”
周偉哼了一聲,彆過頭去,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姿態。
秦建國不再看他,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信,鋪在桌子上。煤油燈的光線下,信紙上《靠山屯知青表現評估及退回意見書》幾個毛筆字格外醒目。
“這是根據你的表現,屯黨支部和知青管理小組形成的初步意見。”秦建國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一樣敲在周偉心上,“裡麵詳細記錄了你自來到靠山屯後的種種行為,包括多次消極怠工、不服從管理、公開頂撞帶班社員,以及今天損壞公物、態度惡劣的事實。我們認為,你的表現,不符合一名下鄉知青的基本要求,也未能體現出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誠意。”
周偉的臉色微微變了,他忍不住瞟向那封信。
秦建國拿起信,卻沒有遞給他,而是繼續說道:“按照程序,這封信,本應在你第三次犯錯時,直接報送公社、你的原籍學校,並且,”他特意加重了語氣,“抄送一份給你在縣裡的舅舅單位組織科。我相信,你舅舅作為國家乾部,一定會理解並支持我們基層的工作,對他外甥的表現,也會有一個公正的評價。”
“你……你調查我?”周偉猛地抬頭,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最大的依仗,就是那個在縣裡工作的舅舅,雖然關係不算多硬,但一直是他吹噓和自以為是的資本。如今被秦建國當麵點破,還要把這種“劣跡信”抄送到舅舅單位,這簡直是要把他的臉皮,連同他舅舅那點臉麵,一起扒下來踩在地上!
“不是調查,是正常的工作程序。”沈念秋溫和卻不容置疑地開口,“我們需要全麵了解每一位知青的情況,包括可能存在的家庭和社會關係,以便更好地進行管理和教育。這封信,是我們對你負責,也是對把你交給我們的組織負責。”
秦建國終於將那份信遞到了周偉麵前:“現在,這封信,交給你本人過目。你可以帶回去,好好看看裡麵列舉的事實是否準確。也可以,想辦法把它交給你認為能幫到伱的人。”
周偉的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那封信。薄薄的幾頁紙,此刻卻仿佛有千斤重。他快速地掃視著上麵的內容,越看心越涼。裡麵記錄的時間、地點、事件、甚至他說過的一些怪話,都清清楚楚,無可辯駁。這絕不是臨時起意嚇唬他,而是早有準備,證據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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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讓舅舅看到這封信……周偉不敢想下去。舅舅是個極愛麵子、謹小慎微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在下麵如此胡作非為,還鬨到了要被退回、甚至通報到他單位的程度,恐怕非但不會保自己,一頓嚴厲的斥責是免不了的,甚至可能為了劃清界限,要求公社對自己處理得更嚴厲!
秦建國看著他變幻不定的臉色,知道這步棋走對了。他緩緩說道:“信,你拿走。這是第二次機會,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是靠自己的表現,在靠山屯紮下根,掙一份堂堂正正的前程;還是繼續混日子,等著這封信被正式報送,然後背著被退回的檔案,灰頭土臉地離開,甚至影響到你的家人——你自己決定。”
周偉拿著那封信,手指用力得幾乎要將信紙捏破。他臉上的桀驁不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掙紮。他看了看旁邊同樣臉色發白的李衛東和孫小海,又看了看麵色嚴肅的趙大山、沉穩的秦建國和平靜的沈念秋,他像一隻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癩皮狗,頹然地低下了頭,聲音乾澀地說:“我……我知道了。我……我改。”
“光說不行,要看行動。”趙大山洪亮的聲音響起,“娃娃,俺們靠山屯待人實誠,但眼裡也揉不得沙子!好好乾,掙工分,學本事,屯裡人不會瞧不起你!要是再犯渾……”他沒說完,但意思不言自明。
周偉默默地點了點頭,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了自己的內衣口袋,仿佛那是什麼燙手的山芋,又是什麼時刻提醒他的符咒。
從那天起,周偉的表現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雖然依舊算不上積極份子,但出工不再偷懶,分配的任務也能勉強完成,不再公開抱怨,對帶班的社員和秦建國、沈念秋也多了幾分表麵的尊重。那封沒有送出的退回信,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牢牢地套在了他的身上,讓他不敢再肆意妄為。李衛東和孫小海見周偉這個“領頭羊”都偃旗息鼓,也頓時泄了氣,跟著安分了不少。
知青點的氛圍,終於朝著秦建國和沈念秋期望的方向,邁出了艱難而堅實的一步。冰雪徹底消融,黑土地散發出蓬勃的生機,靠山屯的春天,在經曆了最初的波折與磨合後,真正到來了。而未來的日子裡,等待著這些年輕人的,還有更多的勞動汗水、成長煩惱,以及屬於那個年代的、獨特的生活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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