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周偉,要不是你,這琴就隻能當擺設了。”沈念秋笑著補充。
周偉難得地沒有顯擺,隻是笑了笑,目光落在蘇夢身上。蘇夢正小心地將手風琴放回琴盒,動作輕柔,仿佛對待一件珍寶。她的側臉在月光下顯得柔和而寧靜。
“今天栓子媳婦送瓜的時候,我差點沒反應過來。”蘇夢抬起頭,嘴角含著一絲淺淺的、真實的笑容,“感覺……很不一樣。”
“是啊,”張誌軍感慨道,“以前總覺得我們是外人,是來接受再教育的。但今天,唱歌的時候,看著下麵那些熟悉的臉,聽著他們跟我們一塊唱,還有送瓜……我覺得,我們好像真的是靠山屯的一份子了。”
這話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裡。就連李衛東和孫小海也收起了平日的嬉皮笑臉,默默地點了點頭。這種被接納、被認可的感覺,比任何物質上的獎勵都更讓人感到慰藉和力量。
聯歡會像是一個分水嶺,標誌著知青們在靠山屯的生活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夏鋤結束,意味著有一段相對農閒的時光。但所謂的“閒”,也隻是相對於之前那種高強度的勞動而言。
秦建國和老支書商量後,給知青們安排了一些新的任務。周偉自然被委以重任,除了日常維護柴油機和水泵,確保崗地灌溉之外,他那個加裝傳動裝置、擴大灌溉麵積的想法得到了支持。秦建國從屯裡有限的經費裡撥出一點,讓他可以去公社的廢品站淘換些零件。周偉乾勁十足,幾乎整天泡在柴油機旁或者倉庫裡,寫寫畫畫,敲敲打打,身上經常蹭滿油汙,他卻樂在其中。有幾個對機械感興趣的年輕社員,比如春杏的弟弟鐵蛋,成了他的固定“學徒”,跟著他跑前跑後。
蘇夢除了參加一些輕微的田間管理勞動,如間苗、捉蟲等,更多的時間是和沈念秋待在一起。屯裡的衛生室儼然成了她的第二個家。她跟著沈念秋學習辨認更多的草藥,學習針灸、拔罐等簡易療法,甚至開始嘗試著給一些常見的兒童疾病開些簡單的方子。她的冷靜、細心和越來越豐富的實踐經驗,使得沈念秋對她愈發倚重。曾經那個蒼白、憂鬱的少女,如今臉上多了健康的紅暈,眼神也更加沉穩篤定。她甚至還整理了一本《靠山屯常見疾病及土方彙編》,工工整整地抄寫下來,留給衛生室使用。
林靜的掃盲班並沒有因為夏鋤結束而暫停,反而更加火爆了。因為她開始教授簡單的記賬和寫信格式,這對於渴望與外界聯係、或者家裡有人在外當兵、工作的社員來說,吸引力巨大。晚上,小學堂裡坐得滿滿當當,連一些中年社員也加入了學習的行列。林靜還彆出心裁地組織了“讀報小組”,每天給大家念一段《人民日報》或者《紅旗》雜誌上的文章,雖然內容不可避免地帶著時代的烙印,但也確實開闊了社員們的眼界,引發了他們對國家大事的討論。
張誌軍和王振華則更多地參與到屯裡的日常管理中。張誌軍心思縝密,被秦建國安排協助會計整理夏鋤的工分賬目;王振華能說會道,人緣好,則經常跟著老支書或者秦建國去公社開會,或者處理屯裡的一些鄰裡糾紛。他們逐漸褪去了學生的青澀,言談舉止間多了幾分成熟和乾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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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東和孫小海,在經曆了夏鋤的錘煉和聯歡會的鼓舞後,雖然對農活依然談不上熱愛,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消極怠工。他們被分配去跟車把式學習趕大車,往公社送公糧或者拉運物資,這活兒相對自由,還能見識外麵的世界,兩人倒也乾得挺起勁。
日子就在這種充實而又平穩的節奏中悄然流逝。玉米抽出了紅色的纓子,高粱穗子漸漸飽滿,沉甸甸地壓彎了腰。天氣漸漸有了涼意,早晚需要穿上夾衣了。天空變得格外高遠湛藍,雲彩如同撕扯開的棉絮。
一天下午,周偉終於搗鼓出了他那個傳動裝置的雛形。他用從廢品站找來的舊齒輪、鏈條和幾根鐵管,組裝了一個簡易的、可以改變傳動方向和距離的裝置。雖然看起來簡陋,甚至有些醜陋,但經過測試,確實能夠將柴油機的動力傳遞到更遠的一個小水泵上。
“成功了!看到了嗎?水過來了!”周偉興奮地指著幾十米外新挖的一個小水塘,那裡正有清水汩汩流入。雖然流量不大,但證明了他的設想是可行的。
圍觀的鐵蛋和幾個年輕社員發出歡呼。連聞訊趕來的秦建國和老支書也連連點頭。
“好小子,真有你的!”秦建國拍著周偉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他齜牙咧嘴,“這下,咱們屯東頭那片坡地,明年說不定也能澆上水了!”
老支書眯著眼,看著那潺潺的水流,又看看滿臉油汙、眼睛發亮的周偉,語重心長地說:“周偉啊,知識就是力量,這話不假。你這腦子,用在正地方,能給咱屯子帶來大變化哩!”
周偉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油汙,重重地點了點頭。這一刻,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被認可的喜悅,更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他的技術,不再是為了個人的優越感,而是與這片土地、這些人的希望緊密相連。
與此同時,蘇夢也遇到了她來到靠山屯後第一個較為嚴峻的醫療挑戰。屯裡一個五歲的小孩山子,連續幾天高燒不退,咳嗽得很厲害,吃了沈念秋給的退燒草藥也不見明顯好轉,小臉燒得通紅,精神萎靡。孩子的爹娘急得團團轉,連夜來找沈念秋和蘇夢。
沈念秋檢查後,眉頭緊鎖,判斷可能是肺炎的前兆。這在缺醫少藥的農村,尤其是在孩子身上,是相當危險的。她準備的消炎草藥效果似乎不夠強。
“得想辦法用上西藥,盤尼西林青黴素)最好。”沈念秋沉聲道,“但咱們衛生室沒有,去公社衛生院一來一回要大半天,而且也不一定就能開得到……”
孩子的母親聞言,當時就哭了出來。
蘇夢看著孩子痛苦的小臉,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回憶起自己看過的大量醫學書籍,其中提到過一些中藥方劑對肺部感染有效。
“沈大姐,”她輕聲說,“我記得一個方子,用麻黃、杏仁、生石膏、甘草……或許可以試試。麻黃宣肺平喘,杏仁止咳,生石膏清熱瀉火,甘草調和。雖然不如西藥見效快,但或許能控製住病情。”
沈念秋有些猶豫,她更多的是經驗傳承,對這樣明確的經方使用並不熟練。“這……劑量把握不好……”
“我看的書上有標準劑量,”蘇夢的眼神異常堅定,“我們可以先用小劑量,密切觀察。同時用物理降溫輔助。”
看著蘇夢篤定的眼神,又看看奄奄一息的孩子,沈念秋最終點了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試試!需要什麼藥,我這兒大部分都有,生石膏可能要去公社中藥房抓。”
事不宜遲,秦建國立刻安排人套上大車,連夜去公社抓藥。蘇夢則守在孩子身邊,不停地用溫水給他擦拭身體降溫,仔細觀察著他的呼吸和脈搏變化。
藥抓回來後,蘇夢嚴格按照記憶中的劑量配比,小心煎熬。喂藥的過程也很艱難,孩子不肯喝,她和沈念秋、孩子母親一起,一點點地耐心喂服。
那一夜,蘇夢幾乎沒有合眼。第二天清晨,孩子的體溫終於開始下降,咳嗽的頻率也有所減少。到了下午,雖然還在低燒,但精神明顯好了一些,能喝下一點米湯了。
又連續服了兩天藥,孩子的病情穩定下來,逐漸好轉。孩子的父母對蘇夢千恩萬謝,幾乎要給她跪下。這件事迅速傳遍了靠山屯,蘇夢的“醫術”得到了進一步的認可,甚至有人開始私下叫她“小蘇大夫”。沈念秋看著蘇夢,眼中充滿了欣慰和讚歎。她知道,這個姑娘未來的成就,恐怕會遠超自己。
經曆了這件事,蘇夢更加明確了自己未來的方向。她寫信給城裡的父母,希望能寄一些更深入的醫學書籍過來,特彆是關於中西醫結合和農村常見病防治的。
秋風漸起,吹黃了楊樹葉,吹紅了楓樹葉。田野裡的莊稼迎來了最後的成熟期,空氣裡彌漫著穀物特有的香甜氣息。一年的汗水,即將迎來最終的檢驗。知青們和靠山屯的社員們一樣,懷著期待、喜悅以及一絲對即將到來的繁重秋收的緊張,準備迎接他們在黑土地上的第一個收獲季節。
他們的故事,如同這田地裡即將收割的莊稼,還遠未結束,等待著更多的陽光、風雨和成長的印記。而他們與這片土地、與這裡的人結下的情誼,也將在未來的歲月裡,愈加深厚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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