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語,思路漸漸清晰。說乾就乾,第二天,除了必要的田間掃尾和兔場日常管理,大部分勞動力又投入到了為兔舍過冬做準備的工作中。男人們上山割草,女人們則在屯子裡編織草苫子,孩子們也被發動起來,撿拾鬆軟的乾草。土坯是不缺的,和泥、脫坯,幾個簡易的“兔子暖房”很快就在兔舍的角落裡壘了起來。
在這個過程中,秦建國展現出了出色的組織和協調能力。他合理分派人手,安排進度,確保各項工作有條不紊。老支書看在眼裡,喜在心頭,越來越放心地將更多具體事務交給這個沉穩可靠的年輕人。
兔舍的保暖工程尚未完全結束,靠山屯又迎來了另一件大事——公社組織的秋冬季水利工程要開始了。每個生產隊都需要派出精壯勞力,參與疏浚河道、加固堤壩的大會戰。這是硬性任務,也是關係到明年農業生產的重要保障。
“建國,這次水利會戰,時間緊,任務重,咱們屯的壯勞力,你帶隊去!”老支書找到秦建國,語氣不容置疑,“屯子裡秋收的掃尾和兔場的事,有我和其他老家夥盯著,你放心。”
秦建國感到了肩頭沉甸甸的責任。水利工地的勞動強度,他早有耳聞,但那也是鍛煉和證明自己的另一個戰場。他沒有推辭,重重地點了點頭:“支書,您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很快,一支由秦建國帶隊,包括周偉、張誌軍、王振華、猛子、虎子等二十多名靠山屯精壯青年的隊伍集結完畢。出發那天清晨,天色未明,寒氣襲人。屯子口,送行的家屬和鄉親們站了一大片。沈念秋為秦建國整理著行裝,裡麵塞滿了她連夜烙的餅和醃的鹹菜,眼裡滿是牽掛和不舍。
“照顧好自己,彆太拚命。”她低聲囑咐,“窗台上的菜,我會照看好的。”
秦建國握了握她的手,目光堅定:“嗯,屯子裡和兔場,辛苦你了。等我回來。”
帶著全屯的期望,隊伍踏著晨霜出發了。水利工地遠在二十裡外,是一片更為廣闊也更為艱苦的天地。那裡,成千上萬的民工如同螞蟻般,在漫長的河堤上奮戰,挖土、挑擔、打夯,號子聲震天動地。
靠山屯的隊伍被分配了一段土方任務。秦建國以身作則,搶著最重的活乾,挑土筐總是裝得最滿,來回奔跑的頻率最高。他的行動感染了所有人,知青們和屯裡青年誰也不甘落後,猛子和虎子更是像兩頭不知疲倦的小老虎,在工地上衝殺。他們這支隊伍,很快就在工地上打出了名號,被評為“突擊紅旗小隊”。秦建國的名字,也第一次傳到了公社領導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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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生活艱苦,住的是簡陋的工棚,喝的是渾濁的河水,吃的多是粗糧鹹菜。但年輕人們聚在一起,白天奮力勞動,晚上圍著篝火學習、唱歌、談論理想,倒也彆有一番豪情。秦建國在勞動之餘,還不忘觀察和學習工地的組織管理、土方工程的技巧,這些都讓他受益匪淺。
就在水利工程進行到最關鍵的時候,屯子裡派人捎來了口信:兔場出事了!
原來,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潮襲擊了靠山屯,氣溫驟降。儘管之前做了保暖措施,但畢竟經驗不足,還是有一窩剛出生不久的兔崽,因為母兔受驚奶水不足,加上保暖不夠,一夜之間凍死了五隻。同時,一隻半大的兔子不知怎麼鑽出了加固不嚴的圍欄,可能被野物叼走了。
消息傳到工地,秦建國的心猛地一沉。沈念秋在口信裡語氣還算鎮定,說王老爹和她們正在查找原因,加強措施,讓他不要過分擔心,專心完成工地任務。但秦建國還是從字裡行間感受到了她的壓力和焦慮。那是他們傾注了無數心血的第一份集體產業,任何損失都讓人心痛。
周偉看出他的擔憂,拍了拍他的肩膀:“建國,家裡有老支書和念秋他們,肯定能處理好。咱們現在不能分心,這裡的工作也到了節骨眼上。”
秦建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知道周偉說得對。他召集了靠山屯的隊伍,將兔場的情況如實相告,然後沉聲說道:“兔場的挫折,提醒我們任何事業都不會一帆風順。但我們現在在這裡,也是在為靠山屯的明天奮鬥!打好眼前這一仗,就是對我們家最好的支持!大家有沒有信心,提前完成任務,光榮回家?”
“有!”整齊劃一的吼聲,在工地上空回蕩。年輕人的鬥誌被徹底激發出來。
最終,靠山屯小隊不僅提前完成了分配的水利任務,還主動幫助了相鄰進度慢的隊伍。當他們扛著公社頒發的“先進集體”紅旗,拖著疲憊卻昂揚的身軀返回靠山屯時,受到了鄉親們的熱烈歡迎。
秦建國歸心似箭,第一時間趕到兔場。沈念秋看到他,眼圈微微泛紅,但臉上更多的是經曆風雨後的堅韌。她詳細講述了損失的情況和後續的補救措施:他們檢查了所有圍欄,堵死了每一個可能的漏洞;給所有孕兔和幼兔的暖窩加厚了乾草,甚至在一些特彆寒冷的夜晚,將體弱的幼兔暫時移到有火炕的社員家中照料;同時調整了草料配方,增加了豆餅等精料的比例,增強母兔體質。
“損失讓人難過,”沈念秋說,“但也讓我們學到了很多。王老爹說,搞養殖就是這樣,不可能一帆風順,關鍵是從失敗裡吸取教訓。”
秦建國看著兔舍裡那些雖然經曆波折但依然存活、並且明顯長大了不少的兔子,看著那幾隻在新保暖措施下安然無恙的幼兔,心中感慨萬千。他握緊沈念秋的手:“辛苦你了。你們做得很好。”
窗台上的那些蔬菜,在沈念秋的精心照料下,已經可以間苗食用了。當晚,沈念秋摘了一把嫩綠的小白菜,又用之前猛子送來的野雞燉了湯,加上工地上帶回來的白麵饃饃,做了一頓簡單卻異常溫馨的飯菜。溫暖的燈光下,綠色的蔬菜、鮮美的雞湯、鬆軟的饃饃,以及對麵愛人安靜而堅定的麵容,讓秦建國覺得,所有的奔波與勞累,都有了歸宿。
冬日的腳步越來越近,靠山屯的人們開始“貓冬”,但秦建國和沈念秋他們,卻似乎更忙了。總結秋收的經驗,規劃明年的種植;完善兔場的各項製度,摸索冬季養殖的技術;組織知青和屯裡年輕人學習文化知識、農業技術;甚至開始討論,開春後,是不是可以利用山泉水,嘗試搞個小型的豆腐坊或者粉條作坊……
金色的秋天已經過去,銀裝素裹的冬天即將來臨。但在這個小小的靠山屯,希望的火種從未熄滅,反而在經曆了風雨和考驗後,燃燒得更加旺盛。窗台的那片新綠,兔舍裡日漸壯大的種群,糧囤裡飽滿的穀物,還有人們眼中越來越亮的光,都在無聲地宣告:生活的車輪滾滾向前,而他們,正掌握著方向盤,駛向一個靠自己雙手創造的、充滿希望的未來。山風依舊凜冽,但屯落裡那穩健而充滿活力的脈搏,卻在寒冷的冬日裡,奏響著春天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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