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夫……這,這太麻煩你們了……”她聲音有些哽咽。
“麻煩啥,你來了,這就是你的家。”趙衛紅拉著妹妹進屋,指著炕、箱子、窗台上的野花,如數家珍般介紹著。
猛子把行李放好,搓著手說:“衛蘭,你先歇會兒,洗把臉。你姐給你擀麵條,咱今天吃麵條,接風!”
家裡難得地飄起了白麵麵條的香氣。趙衛紅把藏了好久的一點臘肉也切了絲炒了,還炒了一盤雞蛋,加上鹹菜,這頓飯在靠山屯來說,已經是極其豐盛了。
吃飯的時候,趙衛蘭才慢慢講述了家裡那邊的情況。父親為了她下鄉的事,確實托了不少關係,花光了家裡大部分的積蓄和票證,才最終爭取到了這個分到靠山屯的名額。母親身體不太好,小弟還在上學。家裡的日子,也緊巴巴的。
“爸讓我跟你說,到了這兒,好好聽姐夫和姐姐的話,踏實乾活,彆給家裡丟臉,也彆給姐和姐夫添麻煩。”趙衛蘭低聲說著。
“啥麻煩不麻煩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猛子悶聲道,“到了這兒,有我和你姐一口吃的,就餓不著你。乾活的事慢慢學,不怕。”
趙衛紅也給妹妹夾菜:“就是,彆怕。屯裡人都挺好,老支書、建國哥他們都照顧。有啥不習慣的,就跟姐說。”
家的溫暖,暫時驅散了趙衛蘭心頭的陰霾和離愁。她看著姐姐和姐夫關切的臉龐,用力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幾天,秦建國給新來的知青們放了假,讓他們熟悉環境,整理內務,也順便調整狀態。趙衛蘭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姐姐家,幫著做家務,熟悉屯子裡的情況。趙衛紅則抓緊時間,把一些基本的農活常識,比如怎麼用鋤頭不傷苗,怎麼分辨雜草和莊稼,怎麼捆紮秸稈等等,一點點教給妹妹。
猛子也利用下工後的時間,帶著趙衛蘭在屯子裡轉了轉,指給她看隊部、倉庫、井台在哪裡,告訴她哪些人家比較好相處。周偉也來過一次,送來了幾本舊的《農業知識》手冊,說是給新知青學習用的,態度很友好。
短暫的適應期很快過去,新知青們開始正式跟著大夥兒一起下地勞動了。此時春耕播種已經結束,地裡的主要活兒是間苗、鋤草和早期的田間管理。
第一天出工,趙衛蘭被分到和姐姐以及其他幾個婦女一起,去穀子地間苗。這活兒需要一直彎著腰,小心翼翼地把過於密集的、弱小的穀苗拔掉,留下健壯的苗子,保持合理的株距。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極考驗眼力、手力和腰力。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趙衛蘭學著姐姐的樣子,彎下腰,手指笨拙地在嫩綠的苗叢間撥弄著。她生怕拔錯了,動作很慢。不一會兒,腰就酸得直不起來,額頭上也冒出了細汗。旁邊的農村婦女們手腳麻利,說說笑笑間,一壟地就去了一大半,而她還在開頭慢慢磨蹭。
一個叫快嘴嬸的婦女看著她笑道:“城裡來的女娃,這細皮嫩肉的,剛開始是不習慣,慢慢來,慣了就好了!”
這話聽著像是安慰,但語氣裡多少帶著點看熱鬨的意味。趙衛蘭臉一紅,抿著嘴,更加專注地乾活,不想被人看輕。
趙衛紅看在眼裡,湊近妹妹,低聲指導:“彆急,看準了再下手。手指捏緊苗的根部,輕輕一提就出來了。腰不能一直彎著,累了就直起來捶捶,不丟人。”
到了中午休息,趙衛蘭隻覺得腰像斷了似的,手指也被穀苗葉劃出了幾道細小的口子,火辣辣地疼。坐在田埂上,吃著從家裡帶來的苞米麵餅子和鹹菜,她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田野,聽著周圍社員們用她不太能完全聽懂的方言說笑,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孤獨感襲上心頭。這就是她以後要日複一日麵對的生活嗎?
下午的活更加難熬。太陽曬得人發暈,腰部的酸痛加劇,速度依然提不上去。帶隊的小組長雖然沒說什麼,但那不時掃過來的目光,也讓她壓力倍增。她咬著牙堅持著,心裡卻充滿了挫敗感。
晚上回到家,趙衛蘭累得幾乎不想動彈,飯也吃得很少。趙衛紅心疼妹妹,燒了熱水讓她泡腳,又找出以前用剩下的紅藥水給她手指上的傷口塗抹。
“第一天都這樣,渾身不得勁。過幾天適應了就好了。”趙衛紅安慰道,“你看周偉他們那些老知青,現在不也乾得挺好的?”
猛子也在一旁說:“對,彆心急。乾活就是個熟練工,咱不跟那些老把式比,咱就跟自己比,今天比昨天強點就行。”
家人的理解和安慰,讓趙衛蘭心裡好受了一些。她默默地點點頭,暗下決心,一定要儘快適應。
日子一天天過去,趙衛蘭逐漸習慣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節奏。手上的繭子厚了,皮膚曬黑了,腰腿也沒那麼嬌氣了。雖然乾活的速度和質量比起土生土長的農村姑娘還有差距,但至少能跟上大家的進度,不再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了。
她和其他新知青也慢慢熟悉起來。戴眼鏡的王誌剛似乎身體不太好,乾活比較吃力,但很喜歡看書,休息時總捧著本磚頭厚的書看。嗓門大的李海波性格開朗,很快就跟屯裡的一些年輕後生打成了一片。另一個男知青劉建兵則有些沉默寡言。另一個女知青叫孫曉芸,就是那個圓臉辮子的姑娘,和趙衛蘭年紀相仿,兩人同住知青點,關係還算親近,經常一起結伴上工。
農忙時節,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田野裡的莊稼已經長得鬱鬱蔥蔥,一片生機盎然。玉米杆子躥得比人還高,吐出了紅纓;高粱穗子開始泛紅,在風中搖曳;穀子地一片金黃,沉甸甸的穀穗低垂著頭。夏天的靠山屯,被濃得化不開的綠色包裹著,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
這天傍晚,收工比平時稍早一些。猛子扛著鋤頭往家走,路過知青點附近時,看到趙衛蘭和孫曉芸正站在一棵大柳樹下說著什麼,孫曉芸眼睛紅紅的,好像在哭,趙衛蘭則在低聲安慰她。
猛子心裡嘀咕了一下,也沒多想,徑直回了家。吃飯的時候,他跟趙衛紅隨口提了一句:“我剛看見衛蘭和那個叫孫曉芸的女知青在說話,那姑娘好像哭了,不知道咋回事。”
趙衛紅聞言,放下了筷子,皺了皺眉:“哭了?是不是遇上啥難事了?衛蘭這丫頭,有啥事也不愛跟家裡說。”
“要不,你回頭問問?”猛子說道。
第二天中午歇晌的時候,趙衛紅找了個機會,把妹妹拉到一邊,輕聲問道:“衛蘭,昨天我看曉芸那姑娘哭了,沒事吧?是不是在知青點受委屈了?”
趙衛蘭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沒人,才低聲說:“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曉芸家裡條件不太好,她下鄉,她媽病著,弟弟妹妹還小,就靠她爸一個人的工資。她把自己省下來的糧票和幾塊錢寄回家了,結果這個月還沒到月底,她自己的飯票就不夠了,又不好意思跟彆人借,心裡難受。”
趙衛紅聽了,歎了口氣:“唉,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咱們屯還算好的,起碼能吃飽飯。有些地方,知青去了口糧都不夠。”
她想了想,對趙衛蘭說:“你跟曉芸關係還行,她要是真困難,咱家雖然也不寬裕,但勻出點苞米麵、土豆啥的,幫她對付過這個月還是行的。你悄悄跟她說,彆聲張,姑娘家臉皮薄。”
趙衛蘭看著姐姐,心裡暖暖的,點了點頭:“嗯,姐,謝謝你。”
“謝啥,誰還沒個難處。”趙衛紅拍拍妹妹的手,“在外邊,都不容易,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件事,讓趙衛蘭對姐姐、對靠山屯這個“家”,又多了幾分歸屬感和認同感。這裡的生活雖然艱苦,但這裡有親人,有溫暖,有人情味兒。
夏日的夜晚,蛙聲蟲鳴此起彼伏。猛子一家吃過晚飯,坐在院子裡乘涼。趙衛蘭拿著蒲扇,輕輕扇著風,看著滿天繁星,突然輕聲說:“姐,姐夫,我想好了,等秋收分了糧和錢,我也要好好乾,多掙工分。不能總拖累你們。”
猛子立刻說:“啥拖累不拖累的!你來了,家裡多了個勞力,我倆還輕省了呢!”
趙衛紅也笑道:“就是,彆說傻話。咱們一家人,勁往一處使,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夜風吹過,帶來一絲涼爽,也帶來了遠處田野裡莊稼生長的氣息。這個夏天,對於猛子、趙衛紅和趙衛蘭來說,是汗水與艱辛交織的夏天,也是希望與親情共同生長的夏天。秋收的考驗還在後麵,但此刻,在這個小小的院落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和共渡難關的勇氣。靠山屯的故事,還在繼續,如同這生生不息的田野,平凡,堅韌,而又充滿力量。
喜歡重生秦建國請大家收藏:()重生秦建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