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9年6月末的倫巴第平原,空氣中彌漫著鐵鏽、硝煙和一種令人窒息的、大戰將臨的沉重。索爾費裡諾——這個原本寧靜的小鎮及其周邊起伏的丘陵、葡萄園和村莊,已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由刺刀、炮口和塹壕構成的絞肉機。法撒聯軍近15萬大軍,與奧地利皇帝弗朗茨·約瑟夫禦駕親征的近17萬奧軍主力,如同兩隻傷痕累累卻依舊凶悍的巨獸,隔著卡斯蒂廖內到索爾費裡諾一線,進行著最後的、決定性的對峙。
熱那亞海軍部指揮塔內,亞曆山德羅·科斯塔麵前的巨大沙盤上,密密麻麻的兵棋推演著這場即將爆發的史詩級會戰。他雖遠在後方,但通過陸軍部共享的情報和《複興報》戰地記者發回的加密報告,對前線態勢了如指掌。他的目光沒有過多停留在雙方統帥拿破侖三世與維克多·艾馬努埃萊二世對陣弗朗茨·約瑟夫)的象征意義上,而是聚焦在那些冰冷的數字和代表戰術單位的符號上。
“報告部長閣下,陸軍部最新通報:我軍撒丁)貝加爾迪將軍所部及近衛軍團,已換裝科斯塔‘c1858型’步槍之部隊超過六成,新式‘破壁者’線膛炮已部署至關鍵突擊方向。”參謀長指著沙盤上幾處插著藍旗的區域彙報。亞曆山德羅微微頷首,這是科斯塔商業帝國對這場戰役最直接的貢獻。
亞曆山德羅冷靜地審視著沙盤,前世的知識碎片與眼前的血腥報告相互印證。線列步兵在炮火下的脆弱,後裝步槍在塹壕中的優勢,線膛炮對工事的毀傷...技術優勢能減少傷亡,卻無法改變這場19世紀中期戰役的絞肉機本質。每一份觸目驚心的傷亡數字,都在無聲訴說著鋼鐵與血肉的殘酷方程式。
1859年6月24日黎明,戰鬥在震耳欲聾的炮擊中拉開序幕,其規模遠超之前的馬真塔。轟!轟轟轟轟——!!!超過八百門火炮法奧雙方主力儘出)同時怒吼,天空瞬間被橘紅色的閃光和翻滾的濃煙覆蓋,大地在持續不斷的猛烈震顫中呻吟。炮彈如同毀滅的冰雹,瘋狂地砸落在雙方的陣地、預備隊集結地、乃至後方的小鎮和村莊,泥土、石塊、木屑、殘破的肢體被狂暴地拋向天空,刺鼻的硝煙混合著血腥味和焦糊味,形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死亡帷幕。
緊接著是步兵線列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移動的森林,法軍深藍色的方陣,撒丁軍藍色的方陣,奧軍白色的方陣,在軍官歇斯底裡的口令和鼓點聲中,踏著被炮彈反複耕耘過的焦土,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一步步、一列列地向著對方的槍口和炮口推進。
戰鬥迅速演變成一場覆蓋範圍極廣、極其混亂和血腥的近距離絞殺。在索爾費裡諾鎮狹窄的街巷裡,在卡斯蒂廖內外圍的丘陵上,在聖馬蒂諾高地的葡萄園中,雙方士兵如同潮水般反複衝擊、碰撞、退卻、再衝擊。線列步兵的齊射爆發出連綿不絕的雷鳴,白煙彌漫;刺刀見紅的肉搏戰在每一處斷壁殘垣後上演,慘叫聲不絕於耳;騎兵的衝鋒試圖撕開缺口,卻往往在密集的彈雨和炮火中化作血肉橫飛的悲歌。
亞曆山德羅收到的戰報,字裡行間都浸透著濃稠的血漿:【…聖馬蒂諾高地反複易手七次!貝加爾迪將軍親率近衛團衝鋒,擊潰奧軍精銳擲彈兵營,自身傷亡逾三成…】
【…法軍左翼在索爾費裡諾教堂遭遇奧軍頑強抵抗,屍體堆積如山,麥克馬洪元帥投入最後預備隊…】
【…我‘破壁者’炮兵集中轟擊奧軍中央堡壘,效果顯著,為步兵突擊打開缺口…奧軍反擊炮火同樣猛烈…】
傷亡數字如同失控的雪崩,每小時都在刷新著記錄。初步估算,開戰僅半天,雙方傷亡已超過三萬人。倫巴第肥沃的土地,被鮮血徹底浸透。
勝利的天平在慘烈的消耗中,艱難而緩慢地向法撒聯軍傾斜。撒丁陸軍裝備的新式步槍在塹壕爭奪和村落巷戰中展現出明顯優勢,射速快、精度高,尤其在防守和逐屋清剿時效果顯著。新式線膛炮對奧軍堅固支撐點的精確打擊也功不可沒。下午時分,奧軍防線多處被突破,陣型開始動搖。
黃昏時分,當夕陽將索爾費裡諾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時,奧軍終於支撐不住,開始了全麵潰退,法撒聯軍取得了這場史詩般戰役的慘勝。戰場宛如地獄:目光所及之處,儘是層層疊疊、姿態各異的屍體;傷員的哀嚎聲在暮色中此起彼伏,令人心碎;硝煙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經久不散。禿鷲和烏鴉成群結隊地盤旋,發出不祥的鳴叫。
“贏了!”熱那亞海軍部指揮塔內,參謀軍官們爆發出壓抑後的歡呼。亞曆山德羅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喜色,他手中捏著一份剛剛由特殊渠道黑水在法國軍營附近的秘密聯絡點)送來的密報,以及一份《複興報》戰地記者發回的、描述拿破侖三世視察戰場慘狀時的細節報告。
密報內容簡短卻驚心:皇帝拿破侖三世)目睹戰場慘狀,嘔吐不止,麵色慘白,連呼‘太可怕了!’其近臣尤指歐仁妮皇後派係及部分保守派)力勸‘見好就收’,言‘奧地利崩潰恐引俄國乾涉,普魯士坐大’,‘撒丁野心需遏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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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報告則描繪了拿破侖三世在殘肢斷臂的戰場上那“震驚、恐懼、甚至有些茫然”的表情。
“果然……”亞曆山德羅低聲自語,深灰色的眼眸中寒光閃爍。索爾費裡諾的勝利,是用屍山血海堆砌而成的,它重創了奧軍主力,卻也徹底嚇破了拿破侖三世的膽。法國人已經不想再流更多的血,更不想看到一個在撒丁領導下統一強大起來的意大利出現在自己南方。那份深藏於普隆比耶爾密約背後的猜忌與算計,正隨著戰場上飄散的血腥味,迅速發酵、膨脹,即將化為冰冷的背叛。
亞曆山德羅還注意到《複興報》戰地記者還發回關於救護站的報道:戰場後方臨時搭建的救護站,是比前線更令人絕望的人間地獄。缺醫少藥,簡陋的帳篷根本無法容納潮水般湧來的傷員;斷肢殘軀堆積如山,痛苦的呻吟、絕望的哀嚎日夜不息。烈日的暴曬加速了傷口的潰爛和瘟疫的滋生,隨軍牧師麻木地為垂死者做著臨終禱告。亞曆山德羅想到的現代戰地醫療係統,命令海軍和黑水安保成立專門的戰地醫療隊,加大相關投入,這是他之前的疏忽。
陸軍部催促擴大新式武器生產訂單的電報幾乎與捷報同時抵達。亞曆山德羅冷眼看著那份充滿亢奮的訂單要求,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提筆批示:“兵工廠產能全開,優先保障陸軍訂單。但原材料采購需謹慎,留意國際價格波動。”他嗅到了風暴的氣息,開始下意識地收緊帝國的現金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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