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無光無暗,唯有永恒的寂靜和比寂靜更深邃的“虛無”本身。這裡是宇宙的邊疆,是規則誕生與湮滅的儘頭,尋常生靈乃至強大修士,若無特殊庇護,踏入此間頃刻便會化為最基本的粒子,意識消散於無形。
然而,就在這片連時間都近乎停滯的絕對虛無處,此刻卻正上演著足以撼動萬界根基的奇跡。
一道橫亙不知幾億萬裡、仿佛將整個宇宙硬生生撕裂開的巨大傷口,正緩慢地蠕動著。這“萬界傷口”邊緣並非整齊的切麵,而是呈現出不斷崩塌又重組的混沌狀態,如同活物的創口,持續不斷地向外“滲漏”著粘稠、汙穢、色彩難以名狀的物質——那是最本源、最混亂的“汙染”具象化。這些汙染流質所過之處,連虛無本身都被侵蝕、扭曲,滋生出各種光怪陸離、違背一切常理的怪異現象與短暫存在的恐怖形體。低沉的、蘊含無儘瘋狂與悲傷的古老嗚咽,正是從這傷口的最深處傳來,成為這片死寂領域唯一的背景音。
但就在這象征著終極毀滅與汙濁的傷口邊緣,一點微光正在頑強地亮起。
那並非尋常的光明,而是一種柔和卻無比堅韌的白色光焰。光焰的核心,是一朵緩緩旋轉的奇異黑蓮。蓮花花瓣漆黑如永夜,卻又晶瑩剔透,仿佛承載著萬千星辰的生滅;蓮心處,純白的光焰靜靜燃燒,散發出一種並非灼熱,而是“淨化”、“秩序”與“生機”的獨特韻律。
這朵白焰黑蓮,正是荊青冥以自身為熔爐,融合了從“穢母”本源中剝離出的“創生”權柄碎片、自身花仙血脈極致升華的枯榮道典奧義,以及那源自係統其生母殘魂)的最後指引,所凝聚出的全新力量象征——【生滅蓮華】。
荊青冥懸浮於黑蓮之下,雙眸緊閉,臉色蒼白如紙,周身氣息起伏不定,時而如洪荒巨獸般吞天噬地,時而又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他赤裸的上身,布滿了細密的、如同瓷器將碎未碎般的裂紋,裂紋中隱約有白焰與黑光交替流轉。強行縫合“萬界傷口”,哪怕隻是其中最不穩定的一小段邊緣,所消耗的心神與承受的反噬,也遠超他之前任何一場戰鬥。這不僅是力量的對抗,更是規則層麵的碰撞與重構。
他的意識仿佛分化萬千,一部分引導著蓮心白焰,如同最精密的繡花針,以自身領悟的“生滅法則”為線,小心翼翼地“縫合”著傷口邊緣不斷潰散的規則碎片;另一部分則操控著花瓣釋放出的黑色漣漪,如同貪婪的巨口,將傷口中持續湧出的汙染流質吞噬、轉化,提煉出最精純的一絲本源能量,反哺自身,維持著這近乎不可能的壯舉。
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平衡。吞噬過快,可能被殘留的穢母瘋狂意誌衝垮心神;縫合過慢,則傷口溢出的汙染會瞬間將他連同剛剛穩定的區域一同淹沒。
在他身後,原本由“枯榮軍”結成的“萬枯長城”已然消散大半。那些強大的枯木衛和可控汙染者們,在之前抵擋穢潮反撲的戰鬥中耗儘了力量,大部分已退回剛剛穩定下來的“虛空花庭”核心區域休整。隻有最精銳的少數親衛,在遺塵穀主的指揮下,於荊青冥周圍布下一道稀疏的防護圈,警惕地注視著虛無深處可能出現的任何異動。每一位戰士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眼神卻無比熾熱,望著前方那道獨力支撐天穹的身影,充滿了敬畏與信念。
遺塵穀主,這位曾半身汙染、見慣風浪的老者,此刻握著法器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荊青冥正在做的事情有多麼驚世駭俗。這已非簡單的除魔衛道,而是在修補宇宙的傷痕!他心中既有難以言喻的激動,也有深沉的憂慮。如此大的動靜,真的能瞞過那些高踞於諸天之上的目光嗎?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擔憂,就在荊青冥指尖引導的白焰,終於將一段長約百丈的傷口邊緣暫時“焊住”,使其不再潰散,隻是如同疤痕般緩緩脈動的刹那——
嗡!
一種截然不同的“震動”,並非源於傷口,也非源於荊青冥的力量,而是來自於……這片虛無空間本身的底層結構,突兀地出現了。
緊接著,在距離“萬界傷口”和“虛空花庭”約千裡之外的虛無中,空間如同水波般劇烈蕩漾起來。一點銀亮的光芒憑空出現,隨即迅速擴大,拉伸,變形。
最終,一艘龐大到難以想象的艦船,悄無聲息地滑入了這片本應隔絕一切的空域。
這艘星艦通體呈現出一種冰冷的銀灰色,材質非金非木,線條流暢而充滿幾何美感,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仿佛一切都是為了絕對的效率與功能而生。艦身表麵銘刻著無數複雜而有序的紋路,那些紋路並非靜止,而是在緩緩流動,如同星辰運轉的軌跡,散發出一種浩瀚、古老、且帶著絕對秩序意味的強大威壓。它靜靜地懸停在那裡,仿佛亙古以來就存在於彼方,其存在本身,就使得周圍躁動的虛無都變得“安靜”了不少,一種無形的“秩序力場”擴散開來,甚至讓不遠處“萬界傷口”滲出的汙染流質都出現了瞬間的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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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散發出任何敵意,也沒有任何能量炮口對準荊青冥或虛空花庭,但那種無聲無息的降臨方式,以及其本身所代表的、遠超尋常修仙文明理解的科技與力量層次,帶來了一種比直麵千軍萬馬更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來了……”遺塵穀主心中一沉,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立刻通過神念向所有警戒人員發出最高級彆的警示,同時強自鎮定,催動法力,將聲音凝成一線,傳向依舊閉目專注於縫合傷口的荊青冥:“庭主!有不明外來者降臨!觀其艦船形製與威壓,絕非我等所知任何界域之物!”
荊青冥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但並未立刻睜開眼。他指尖的白焰依舊穩定地跳躍著,引導著規則之線完成最後幾針“縫合”。直到將那一段傷口徹底穩定下來,他才緩緩收回了手,周身起伏的氣息勉強平複了幾分,但臉上的疲憊之色更濃。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左眼深邃如夜,瞳孔深處仿佛有微縮的黑蓮在旋轉,吞噬著一切光線與感知;右眼則清澈如晨露,眼白處隱隱有白色光焰流轉,映照出純淨的生命氣息。這雙奇異的眼睛,平靜地望向了千裡外那艘不速之客。
沒有驚訝,沒有恐懼,甚至沒有太多的好奇,仿佛對方的到來,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終於……還是引來了嗎?”荊青冥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那弧度中帶著淡淡的嘲諷,以及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他耗費如此心力,甚至甘冒奇險縫合“萬界傷口”,除了阻止汙染繼續泛濫、完成生母遺願之外,未嘗沒有存著一分試探,一分向這無儘星空宣告自身存在與能力的心思。
隻是沒想到,這“萬界”的目光,投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直接。
“庭主,我們該如何應對?”遺塵穀主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是友是敵,尚未可知。但觀其氣象,絕非易與之輩。”
荊青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抬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他目光如炬,仔細地打量著那艘星艦。艦首的位置,一個複雜的徽記在流動的星光紋路中若隱若現——那是由數個交錯圓環、以及一把貫穿圓環的利劍組成的圖案,利劍周圍環繞著星辰,散發出一種“裁決”、“秩序”與“巡守”的意味。
“巡天者……”荊青冥腦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現出這個稱謂,仿佛源自血脈深處某種古老的記憶碎片,又像是生滅權柄對這股秩序力量的直觀反饋。“維護某種既定規則的存在嗎?看來,我們這裡‘不合規矩’的動靜,到底還是驚動了這些‘管理員’啊。”
他心念微動,腳下那朵白焰黑蓮光芒流轉,一道柔和而堅韌的能量屏障無聲無息地展開,將整個虛空花庭的核心區域以及正在休整的枯榮軍籠罩在內。這屏障並非純粹的防禦,更帶著一種“界定領域”、“宣示主權”的意味。
做完這一切,荊青冥才緩緩一步踏出,身形瞬間跨越千裡虛空,來到了與那艘星艦艦首平齊的位置。他並未刻意散發威壓,隻是平靜地懸浮在那裡,身後是仍在緩慢蠕動、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萬界傷口”,身前是冰冷而充滿秩序美感的龐大星艦,自身則籠罩在微弱的白焰黑蓮光暈之中。
三種截然不同的存在,在這片宇宙的廢墟邊緣,形成了無比詭異而又充滿張力的對峙畫麵。
“未知的訪客,”荊青冥開口,聲音並不洪亮,卻清晰地穿透了虛無,回蕩在星艦周圍,“此乃無間花庭疆域,吾名荊青冥。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他直接點明身份和地盤,語氣不卑不亢,既表達了警惕,也留下了對話的空間。
星艦依舊沉默,仿佛一頭沉睡的金屬巨獸。但過了約莫十息,艦首那利劍星辰徽記驟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凝練的、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銀色光束。光束在荊青冥前方不遠處彙聚,形成了一個模糊的、由純粹光能構成的人形輪廓。
這光人輪廓逐漸清晰,呈現出一種中性的、完美卻毫無生氣的麵容,它身穿類似星艦紋路的銀色長袍,目光如果那兩點光芒可以稱之為目光的話)落在荊青冥身上,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他腳下的白焰黑蓮以及身後那剛剛縫合的傷口疤痕上。
一道冰冷、機械、仿佛由億萬種語言規則糅合而成卻又統一無比的聲音,直接響徹在荊青冥的心神深處,同時也回蕩在遺塵穀主等所有具有一定感知能力的生靈意識中:
“檢測到高維度規則異常擾動源。識彆為:未知個體‘荊青冥’。”
“檢測到非法規則篡改行為。目標:宇宙結構性損傷單元‘萬界傷口’。”
“檢測到高危混合能量表征:序列‘寂滅’、序列‘繁育’、序列‘汙染’、序列‘秩序’……能量組合超出已知數據庫範疇,威脅等級評估中……”
“依據《泛宇宙文明接觸與異常事件管理基本法》第柒章第三條,吾等‘星盟巡天者序列第七樞紐’,現對異常個體荊青冥及其關聯勢力‘無間花庭’進行初步接觸與質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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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體荊青冥,你必須立刻停止對‘萬界傷口’的一切非授權乾預行為,並開放你的核心意識與力量本源,接受星盟標準掃描與歸檔。同時,無間花庭需解除武裝,等待進一步審查。”
“重複,這是星盟巡天者的正式通告。配合是你們唯一的選項。抵抗,將被視為對星盟秩序的公然挑戰,後果自負。”
聲音毫無波瀾,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權威,仿佛在宣讀宇宙的根本法條。
遺塵穀主等人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開放意識?解除武裝?這哪裡是質詢,分明是赤裸裸的征服與奴役!這“星盟巡天者”的傲慢,比他們見過的最極端的淨化派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荊青冥身上。
麵對這近乎最後通牒的“質詢”,荊青冥卻忽然笑了。
那笑聲很輕,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譏誚。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身旁緩緩旋轉的黑蓮花瓣,蓮瓣上的白色光焰隨之跳躍。
“宇宙法條?巡天者?聽起來很了不起。”荊青冥的聲音依舊平靜,但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千鈞之力,敲打在寂靜的虛無中,“但,誰定的法條?誰賦予你們巡天的權力?”
他目光掃過那光人,又望向其後方龐大的星艦,最後落回自己剛剛親手縫合的那段傷口疤痕。
“這‘傷口’在此流淌毒膿,侵蝕萬界時,你們的‘法條’在哪裡?你們的‘巡天者’又在何處?”
“如今,我以自身之力,冒險將其暫時封堵,免去更多生靈塗炭,反倒成了‘非法’,成了‘異常’?”
“要我開放意識,任爾等掃描?要我解除武裝,任爾等宰割?”
荊青冥搖了搖頭,腳下黑蓮光芒驟盛,白焰亦隨之升騰,一股雖不狂暴,卻淵深似海、蘊含著生與滅兩種極致對立意境的磅礴氣息,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竟然將那艘星艦散發出的無形秩序力場都逼退了幾分。
他直視著那光人毫無感情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道:
“告訴你們背後所謂‘星盟’——”
“此間規則,由我荊青冥書寫。”
“此片虛無,由我無間花庭主宰。”
“想談,可以。拿出平等的姿態,說明你們的來意。”
“想戰……”
荊青冥指尖,一朵微縮的白焰黑蓮驟然凝聚,蓮心白焰跳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毀滅與創生交織的氣息。
“我亦奉陪。”
話音落下的瞬間,千裡之外的虛空花庭仿佛得到了號令,所有枯木衛同時睜開了空洞的眼眶,殘存的毒花重新綻放出妖異的光芒,一道混合了枯榮生死意境的龐大陣法光暈,在花庭基底亮起!雖然力量未複,但那股百戰餘生的慘烈煞氣與決死意誌,衝天而起!
一時間,剛剛因星艦降臨而略顯“秩序”的虛無,再次被一種桀驁不馴、我命由我的強大氣場充斥。
萬界矚目之下,縫合宇宙傷口的修羅,對上了代表未知秩序的巡天者。
衝突,一觸即發。
那光人構成的巡天者投影,似乎因為荊青冥的強硬回應和驟然提升的能量等級而出現了極其短暫的數據流紊亂,但其冰冷的聲線依舊不變:
“警告!檢測到目標能量等級急劇提升,敵對意圖確認。”
“威脅等級重新評估:高!”
“啟動應對預案:威懾模式!”
隨著它的聲音,後方那艘龐大的星艦側麵,數塊裝甲板無聲滑開,露出了下麵並非能量炮口,而是一個個更加複雜、如同鏡麵般的裝置。這些裝置同時亮起,彙聚的光芒並非指向荊青冥,而是在艦首前方,編織出了一幅浩瀚的星圖!
星圖中,無數文明的光點如恒河沙數,但其中有不少光點,正被標記為危險的紅色,甚至有些已經徹底黯淡熄滅。同時,一段段模糊卻充滿毀滅氣息的影像閃過:龐大的艦隊在未知攻擊下化為煙花,繁榮的星球在規則崩解中走向末日,不可一世的強者在更高層次的力量麵前黯然隕落……
這是一種無聲的炫耀,更是一種赤裸裸的威懾!它在向荊青冥展示星盟所見證過的、以及所能掌控的毀滅力量!
“個體荊青冥,你的力量在此界或許罕見,但在星盟眼中,並非唯一,更非無敵。”巡天者的聲音再次響起,“拒絕配合,你的名字,或許將成為這星圖中又一個黯淡的標記。無間花庭,亦將步那些消亡文明的後塵。”
麵對這精神與視覺的雙重壓迫,荊青冥眼中非但沒有懼色,反而掠過一絲明悟。他輕輕“哦”了一聲,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原來如此……以‘見證毀滅’來施行威懾嗎?”他嘴角的譏誚更濃,“可惜,這種手段,對我無用。”
他伸手指向身後那巨大的萬界傷口,指向那汙穢流淌、規則崩壞的恐怖景象。
“我自汙穢與毀滅中重生,踏著萬千魔骸走到今日。我所經曆的、所創造的,遠比你這星圖中冰冷的記錄,要鮮活、也要殘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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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滅,從不能讓我屈服,隻會讓我……更加強大。”
他話音未落,腳下黑蓮猛地一顫,蓮心白焰驟然爆發,化作一道純白的光柱,並非攻向星艦,而是直直射入身後那剛剛縫合的傷口疤痕之中!
“吼——!”
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純淨生機刺激,那原本暫時穩定的傷口疤痕劇烈震顫起來,內部被壓抑的汙染力量瘋狂反撲,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剛剛被縫合的規則之線瞬間繃緊到了極致,眼看就要再次崩裂!
荊青冥此舉,無異於在懸崖邊上又狠狠推了一把!他要讓這些傲慢的巡天者親眼看看,他們所謂的“秩序”,在麵對宇宙本身最深層創傷時的無力!也要讓他們明白,能暫時穩住這傷口的自己,所擁有的,究竟是何種程度的力量與決斷!
是放任傷口再次崩潰,汙染席卷這片區域,還是……?
巡天者的光人投影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那冰冷的機械音調也帶上了一絲急促:
“警報!檢測到‘萬界傷口’穩定性急劇下降!汙染溢出風險飆升!”
“個體荊青冥!立刻停止你的危險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