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打斷了他,語氣帶著橫跨了三千年的淡漠。
“我活得太久了,人,久到還記得一些被時間徹底磨滅的事情。”
“其實在兩千五百年前,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天聖教。那時被北方先民廣泛信仰的,是執掌誓言、狩獵與冬季星辰的銀眸之主。”
她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回憶久遠的畫麵,然後輕輕吐出令人心驚的事實:
“而那位銀眸之主...在你們現在的典籍裡,似乎已經被歸為‘七十二魔神’中的一柱了。”
“魔神有七十二尊,曆史又重演了幾輪?”
“嗬,曾經的聖神,在信仰變遷和時光磨損下,成了需要被驅逐的邪魔。那麼,誰能保證現在這三位光輝萬丈的聖神不會正在重蹈覆轍呢?”
“當祂感受到來自信徒那龐大的、帶著各種私欲的祈求,當祂自己也滋生出踏入這個世界的渴望時,墮落,或許就已經開始了。”
“人,你所說的那聖女身上的變化,恐怕就是這漫長進程中的一個漣漪吧。”
白蛇笑了笑,寒聲道:“畢竟,無論聖神邪神,若想降世,所需要的除了龐大的信仰牽引,還有一個純淨的容器呢。”
安格爾沉默地走著,風雪似乎更急了。
他無意識地用指節輕輕叩擊著腰間的刀柄。
“原來如此...所以莉莉絲在為了保護亞恒,被邪神巴爾所傷後...外因內力,才讓她...”
安格爾一口白氣自他嘴邊逸散,他的眼神越發寒冷了。
小白看著他冷硬的側臉,輕輕盤繞起身體,將腦袋擱在他的拇指上,聲音變得很低:
“信仰既能鑄就神座,也能孕育毀滅。”
“人,如果你真的要插手這件事,你麵對的,可能不僅僅是某個墮落的個體,而是…一整套正在走向崩潰的信仰體係,以及三位可能正在滑向深淵的…聖神。”
安格爾:...
他依舊沒有回答,隻是將掌心合攏了些,為小白擋住更多的風雪。
他抬頭望向灰暗的、仿佛要壓下來的天空,眼眸深處,是化不開的凝重。
——
...
——
雅拉大森林,安格爾營地。
...
“這就是所謂的神明,賽蓮。”
阿洛洛似乎因為很少說這麼多話,小腦袋耷拉在桌子上,有氣無力。
她淡淡道:“即便如此,你也選擇跟她共生嗎?”
阿洛洛垂著眼瞼,指尖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木桌麵上劃動著。
屋內隻剩下壁爐裡木柴燃燒時偶爾爆開的劈啪輕響,以及窗外永無止息的風雪嗚咽。
賽蓮緊張地攥著自己的衣角,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她她張了張嘴,想跟阿洛洛說出自己想法,卻發現自己貧瘠的詞彙根本無法準確描述她與艾拉之間那種微妙而堅實的聯係。
良久,阿洛洛極輕地吐出一口氣,那氣息微弱得幾乎融入了空氣的流動中。
賽蓮的沉默同樣是一種回答。
她抬起手,並非指向賽蓮,而是向著空中虛虛一抓,仿佛從彌漫的光線與陰影裡撚住了一根看不見的絲線。
她的聲音很輕,灰色眼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出賽蓮的身影,裡麵沒有評判,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洞察。
“它依偎著你的生機,才勉強存活下來,甚至開始學著模仿你所散發的光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