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莉莉絲那原本如瀑的漆黑長發，從發根開始，有大半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慘白，黑白交錯，仿佛象征著一位少女徒勞無用的抵抗。
她的臉頰蒼白得近乎透明，更顯得她薄唇嬌嫩而紅潤。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雙眼睛——原本總也是祥和而帶著笑意的紅色眼眸，此刻如同兩潭沸騰的血池，裡麵翻湧著瘋狂、痛苦、憎恨，以及一種近乎毀滅一切的暴戾。
瞳孔深處，似乎有細碎的、不斷扭動的黑色符文在閃爍。
以至於，安格爾仿佛幻視了——似乎有一尊被聖光包裹著的漆黑東西，正拚命向著她這具軀殼裡擠壓，抹消著原本屬於莉莉絲的人性。
當莉莉絲看清門口站著的人是誰時，那雙沸騰的血眸驟然收縮。
時間仿佛凝固。
她臉上的瘋狂和暴戾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破碎的、孩童般的茫然和無措。
她呆呆地看著安格爾，仿佛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然後，兩行濃稠的、如同融化紅蠟般的血淚，毫無征兆地從她那雙駭人的眼眸中滑落，在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上，劃出兩道驚心動魄的痕跡。
她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像是破損風箱般的聲音。
最終，一個混合著極致絕望、崩潰的哭泣和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向唯一可能存在的救贖發出的哀鳴，從她顫抖的唇間逸出：
“安格爾…快...殺了我…”
然而，還不待安格爾做出任何反應，卻見那邊，莉莉絲的表情忽然像是被某種存在抹消了。
她平靜地站起身，臉上血淚迅速乾涸，凝固在她那張絕美的俏臉之上。
少女垂眸，麵無表情地輕撫自己的臉頰。
石屋內的空氣凝滯如冰。
莉莉絲臉上那兩道未乾的血痕，在從屋頂破洞漏下的慘淡天光中，泛著暗紅的光澤。
她緩緩抬起頭，原本沸騰著瘋狂的血色眼眸，此刻卻像兩潭被瞬間凍結的死水，空洞地映出安格爾的身影。
方才那聲泣血般的哀求仿佛從未存在過，隻剩下一種非人的、令人脊背發寒的平靜。
安格爾握緊了手中的匕首，緩緩擺出了作戰姿態。
此刻，麵前的少女，大概已經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莉莉絲了。
不過，少女並沒有看安格爾，而是微微歪頭，視線掠過他，投向屋外漫天飛舞的雪花。
她淡薄的唇邊竟勾起一絲極淡、卻異常不自然的弧度，像是在欣賞什麼新奇而絕美的景致。
良久後，她收回了目光，看向安格爾，溫聲道：
“你來了。”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聽到莉莉絲的聲音後，安格爾心下一沉。
那不再是少女的清越，也褪去了方才的絕望嘶啞，而是一種帶著奇異回響的、仿佛多個聲音重疊在一起的漠然聲調，冰冷地刮過人的耳膜。
憑依伊始，祂...又或者說，祂們尚且沒辦法熟練使用這具聖女的身體。
安格爾握住賽洛娜婭的指節微微泛白，翠綠的瞳孔幾乎縮成一條細線，全身肌肉悄然繃緊。
他沒有回答，隻是將呼吸壓得極低，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般向四周蔓延，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魔力的流動與危險的信號。
莉莉絲緩緩抬起一隻手。
那手蒼白得毫無血色，指尖卻縈繞著一縷縷如有生命的粘稠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