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的房間比安格爾預想的更狹窄。
門軸發出乾澀的呻吟，在莉莉絲點亮桌上那盞舊油燈後，昏黃的光暈勉強撐開一小片可見區域。
旅館的牆壁似乎是用粗糙的石塊和灰漿草草壘砌的，縫隙裡滲著北地特有的、混合著礦物與陳年黴味的寒氣。
莉莉絲關上門，將呼嘯的風雪和旅館大堂隱約的喧鬨隔絕在外。
狹小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隻有油燈偶爾發出的劈啪聲和脫衣服時的窸窣聲。
莉莉絲似乎對環境的惡劣毫無所覺，或者說，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少女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她將鬥篷仔細掛好，露出下麵那身料子普通但漿洗得乾淨的女式旅行裝，然後走到床邊，用手掌按了按床鋪。
“毯子很厚實。”
她背對著安格爾說，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應該不會冷。”
安格爾將門閂插好，檢查了窗戶。
“嗯。”
應了一聲，算是回應莉莉絲，然後走到壁爐前，從行囊裡取出事先準備好的、用油紙包著的一小捆細柴和幾塊引火物。
沉默地蹲下，他開始生火。
柴禾乾燥，很快，橙紅的火苗竄起，將微弱的熱量和躍動的光影鋪滿房間。
暖意漸漸驅散著寒意，也似乎讓房間裡某種無形的緊繃感稍微鬆動了一點。
莉莉絲在床邊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看著安格爾的背影。
火光將他的影子拉長，投在牆壁上，微微晃動。
少女抿抿唇，壓下了自己那股想要從背後抱住他的衝動。
壁爐裡的火穩定下來，安格爾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他走到桌邊，就著燈光開始檢查隨身物品：匕首、繩索、火絨、少量的乾糧和鹽、水囊、以及幾樣用途各異的小工具。
每一樣都仔細查看，然後放回它們該在的位置。
做完這些，他才在唯一的那把凳子上坐下，從行囊側袋抽出地圖，鋪在桌上，借著燈光再次研究明天前往老礦坑的路線。
莉莉絲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
她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緩慢移動，看著他低垂的眼睫在昏黃光線下投出的淡淡陰影，看著他因略微低頭而顯得格外清晰的下頜線條。
房間裡很安靜，隻有柴火燃燒的聲音和他們兩人輕不可聞的呼吸。
時間在沉默中流淌，像窗外被風卷著的雪。
“安格爾。”
莉莉絲終於開口，聲音很輕，打破了寂靜。
“嗯？”
安格爾的目光沒有離開地圖，手指停在某個等高線密集的區域。
“該休息了。”
她說，語氣裡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又混雜著某些少女藏在心底的羞澀。
“…我守夜，你睡吧。”
他隨口道。
但莉莉絲立刻反駁，語氣急促了些。
“不需要守夜的。”
“這裡很安全，外麵風雪那麼大，不會有人來的。而且…你需要休息，明天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為了我們的安全，你也應該睡一覺，好嗎？”
莉莉絲使用了正論衝拳。
她知道，這是對安格爾最有效的方法。
安格爾沉默著。
他折起地圖，沒有說話。
“安格爾。”
莉莉絲垂眸。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這個問題來得突然，卻又像是醞釀已久。
她問得直接，沒有任何迂回，那雙總是蒙著一層水光的漂亮眼睛，此刻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倒也沒有哀怨什麼的，莉莉絲隻是能感覺到安格爾一路上總會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可按照她過往所看的禁書...男人不應該都是野獸嗎？
莉莉絲覺得自己已經很主動了，她都已經鼓起勇氣跟安格爾獨處一室了，但安格爾還是無動於衷...
他...
他不會沒法翹腳腳吧...
莉莉絲覺得自己未來有點灰暗。
不過沒關係的，沒辦法翹腳腳的安格爾她也喜歡，莉莉絲不會變成禁書裡那種墮落的壞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