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豫州沒繼續說,手掌拍了下年輕人的肩。
人走去花架邊,拿起澆水壺澆灌一盆蘭草,動作慢而穩:
“芝蘭生於深林,不以無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為窮困而改節。”
薄曜眼神落到那盆被養得很好的蘭草上。
蘭葉舒張,靜謐低調。
栽種蘭草的盆,是個非常普通的瓷盆,那澆灌蘭草的水壺更普通。
如果是容九多摸幾下某個東西,那他大概率會找人買最頂級的送過去。
但沈豫州,他覺得不能這麼做。
沈豫州放下水壺,回眸看著麵前這位年輕人:
“我到定王台找你父親幫忙,讓你把那八位專家帶回來。其實我大可以派秘書去,那天還是半夜三更的,你說是吧?”
他笑意深了深:
“說句實在的,這對我的政績,權勢,實則沒多少影響,出了事懲罰下麵的人就是了,但我依舊這麼做了。
我還知道你是容國安的人,幫你對我沒任何好處,但我還是幫了。”
薄曜鋒利的眉骨雲集著辨彆不出的霧氣來,說了半天,沈豫州也沒說他想要什麼。
沈豫州背著手,斂去一切笑意:
“薄曜,我希望有朝一日,大是大非麵前,你能跟我做相同的選擇。
商人唯利是圖,但定王台,本質上不該是唯利是圖的家族。”
他指尖輕輕撫過蘭草的葉:“蘭生幽穀,不為莫服而不芳。”
薄曜波瀾不驚的回:“那八位活著歸國的專家,還不算是選擇?”
直至此刻,幽穀二字,已令薄曜心中有不好預感。
沈豫州沉著的嗓音響起:
“你被推舉到新能源時代潮頭,做了開創者,這個身份不是新聞稿件,閃光燈之下堆砌出來的名望。
你需要履行自己的職責,你有義務站在潮頭,帶動後麵的浪花一直朝前走,而不是享有這個名號去圈錢。”
薄曜眉目沉了沉:“是有事情需要我去做?”
沈豫州沒直接回答,隻問了一句:“聽說你在派人去中東地區做市場調研,陸地巡天你想在國外上市?”
對於頂層對他的調查,薄曜神色並不驚訝,坦蕩直言道:
“中東是新能源產業藍海,光是沙特的公共基金pif,就打算在十年內投資500億美金投產新能源產業鏈。
其實中東人一直很想擺脫石油依賴,他們慌張也有野心,可缺乏推力。
陸地巡天在國外上市,我調整了集團戰略布局。
以新能源產品為點,做全係產業鏈覆蓋,撬動整個中東這塊蛋糕。”
後麵還有一句野心勃勃的話,薄曜當他麵沒說。
沈豫州眼神落到自己辦公桌上,智庫國防前不久才提交過來的《中東戰略高地報告》。
他的確有幾分讚賞的看著薄曜:“有眼光,有魄力。下周過來參會,不能有任何理由遲到。”
臨走前,沈豫州將自己這盆蘭草送給了薄曜。
定王台。
薄曜接過薄老手中毛筆,在宣紙上一筆一筆的描摹仙鶴。
幾筆落下,薄老將自己畫的仙鶴跟薄曜的對比了一下,眼中欣慰:
“果然,年輕人畫的鶴是猛禽,凶悍,野氣;我這個是養老鳥,仙氣飄飄,毫無攻擊力。”
薄曜身形平穩的走去座椅上落座,筆挺的身姿與絕倫沉著的麵孔,令薄老眼神跟著晃了晃,以為是薄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