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月看著對方遞過來的茶杯,伸手接過握在手裡,指腹傳來灼燙,卻不曾放開:
“馮外長,我的危險不是去過蘭德,而是我會改變薄曜的想法,並讓他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了那件事。
斡旋死敵談和,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但我跟薄曜認為,他們雙方有下不來的高台,但也快拖不起了,現在需要個台階。
所以,置之死地而後生,也是一條路。”
那晚,她提供了自己的想法,讓薄曜找準一個核心人物,是薄曜選了薩爾曼。
馮歸瀾提著茶壺倒水,水漫過茶杯淌入茶盤:
“你知道這兩國之間的矛盾有多難調停嗎?
薄曜現在在美國駐軍人數最多的沙特王國裡。一旦談掀了,他就回不來了。
他是一個商人,不是政客,會死得悄無聲息。”
他並沒有告訴照月,薄曜已經失聯。
照月黑密的長睫遮住烏眸裡的水霧,她眼睛紅得厲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薄曜為什麼會選擇危險猜不透的薩爾曼,是因薩爾曼是真正的君王。
君王枕畔,豈容他人鼾睡,我們不相信他會真心臣服於美。”
她緩緩抬起沉靜的兩眼,細膩溫和的嗓音低沉如鼓:
“於國,絲綢之路如果在波斯灣以西斷掉,接踵而來的將是被切斷的中東經濟走廊,再也難以製衡美國石油霸權。
我們既然已經來到這片天地,隻會選擇開戰,鬥到底。
於家,我作為薄曜的未婚妻,絕不會看著天晟集團核心項目被趕出中東,這是我作為他身邊人的責任。”
馮歸瀾的秘書查到,照月是孤女,也是港城霍家公開過的乾女兒。
薄曜一開始是跟霍家千金聯姻,但現在跟在薄曜身邊,手上握有極大天晟實權的這個女人,居然又是乾女兒。
他給霍政英打過一個電話,問了幾句。
霍政英並無怨懟之言,還說他看好照月。
馮歸瀾垂眸吹了一口清淡的茶,眼睛悄然無息抬起看了照月一眼:“兩國巨大矛盾你怎麼平息?”
照月直接回:“他們的神權繼承人矛盾長達千年,宗教派彆,階級矛盾,石油定價,地緣衝突。
這屬於內部矛盾,跟我們沒關係,我們不需要去平息他國內部矛盾。
我們隻是讓這個矛盾按下暫停鍵,將外部矛盾利弊,長遠得失不斷擴大,製造他們的焦慮,再給一根梯子。”
馮歸瀾指腹在茶杯杯沿緩緩摩挲,噔的一聲放下茶杯:“薄曜歸來,我動身去伊朗。”
照月端正身姿,眼神顫了顫:“馮外長……”
馮歸瀾儒雅的氣質裡,生了一雙砍刀一般的濃眉,虎虎生威:
“你的這個想法,智庫國防從前提過,但執行格外艱難。
如果薄曜跨出去一步,我就過去拚了。”
她實則沒分析錯。
沙特跟伊朗是中東唯一的兩個大國,大國聯手,小國很快依附。
這繩子一下擰緊,擰粗,力量壯大,就可一致對外,抗衡外部勢力。
照月從茶幾邊站了起來:“馮外長,請竭力促成兩國秘密會談,我還有一計。”
半小時後,照月從大使館離開,坐回那輛有些殘破的賓利。
她手指按下車窗,粗糲的風沙打磨著她過往嬌嫩的肌膚,生出一張透明堅韌的外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