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這小王霸犢子……”
江大鷹被兒子噎得臉皮一抽,脖子一梗,還想找回點做爹的尊嚴。
“振邦說得不對嗎?”
王秀紅抬眼瞪著丈夫,“你還好意思朝兒子伸手?你那三十萬分紅怎麼來的?那是兒子給老丁出的主意讓人家開的買賣!說白了,那三十萬是兒子賺的錢!”
“你一個局長,當了這麼多年,三四萬塊錢都掏不出來,還得靠兒子,說出去丟不丟人啊。”
王秀紅心裡門兒清。
兒子這不是吝嗇,這是變著法兒地逼江大鷹自己出血呢。
這爺倆,一個比一個精。
被老婆當著兒女的麵一通數落,江大鷹臉上掛不住了:“我這不是手頭緊嘛!”
言罷,他猶豫了一下,又道:“行行行,我找人去借錢,再借個兩萬。但最多,我這也能拿出八萬塊。”
“…秀紅,保險起見,你也拿兩萬塊出來吧。這買樓是你提的,你總不能一分錢不出吧?”
王秀紅一聽,心裡又開始盤算,猶豫著沒立刻答應。
一家人為了十萬塊錢的房子,在這大年三十的晚上算計來算計去。
江振邦看著這幅景象,心裡沒什麼波瀾,隻是覺得有些滑稽,幽幽地開了口。
“爸,過年的時候,我去紀委徐震書記那兒拜了拜年。”
這話頭起得沒來由,讓正在擀餃子皮的江大鷹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人家跟我閒聊,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嘴。”
江振邦抬起眼皮,看了他爹一眼:“徐書記告訴我,今年紀委那關於你的舉報信有八封,有的是說你濫用公權,有的是說你在林木上貪汙了,還有人說你生活作風驕奢淫逸有很大問題…反正各方麵都有吧。”
“都胡扯。”
江大鷹不以為意地繼續擀餃子皮,理直氣壯:“我敢這麼講,興寧市各個單位一把手,你爹就算不是最清廉的,也是第一梯隊的,我現在已經非常注意了。”
“而且我被告怪誰啊?還不怪你嗎?你厲害啊,你把那麼多人搞下去了,我這個當爹的也沒跑,我純粹是被你牽連的,否則哪有那麼多人找我的茬?”
這還真是實話,興寧官場的風氣對比其他地區已經很正了,江大鷹在廉潔自律方麵,於當下的興寧官場中也是上遊梯隊的。
江振邦表示理解:“爸你確實是被牽連了,舉報你大概是衝我來的,所以領導也沒理會這些舉報信。”
“那可不!要不是你小子在前麵衝得那麼猛,誰會閒著沒事盯著我一個林業局局長?”
江振邦又道:“但問題是,這事兒沒完。”
“什麼沒完?”
“我說,對你的舉報,以後隻會越來越多,手段也會越來越臟。”
江振邦一邊包餃子,一邊繼續道:“以後我去了省裡,麵對的局麵隻會更複雜。我的名氣太盛,自身也沒留把柄,他們動不了我,隻能從我身邊的人下手。家人,朋友,同學……”
“而你,我親愛的父親,興寧市林業局局長,一個小小的實職正科,過去又有那麼多不清不楚的事兒,簡直就是個現成的靶子,隨手就能拿捏了。”
“你現在就是我最大的軟肋。”
這句話,江振邦說得異常清晰。
“不至於。”
江大鷹臉上的那點理直氣壯慢慢凝固了,但嘴上還在辯解:“現在劉學義是書記,夏朗是市長,你跟徐震關係又不錯…在興寧誰能動你爹我啊?”
不過在江大鷹心裡,也有點犯嘀咕。
興寧市紀委不動,海灣市紀委來查,孫國強和劉學義能攔得住嗎?省紀委來查行不行?如果是再上麵呢……不是沒這個可能啊!
江振邦這個正科怎麼升上去的?
說白了,直接掃掉四十三個官帽子啊!
不升不行了!
孫國強和劉學義被駕到那,捏著鼻子認了,而江振邦也多了不少仇人。
如果自己兒子到了省裡,那還能有好?
就算江振邦保持低調,但他年齡在那,名氣在那,級彆在那,馬上就是二十二歲的正處級啊!
他自己想低調,也低調不下來。
其次,這次江振邦去省城開會,涉及到的一些東西,也稍微跟江大鷹講了講……
江局長嚇得一夜沒睡好覺!
興科這還沒省屬呢,兒子就他媽敢在省委常委擴大會議上妄議中樞,這要是省屬了……那不得上天啊?
仇人和對手肯定隻會增,不會減!
江振邦道:“反正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爸你也了解,以後有人若想搞我,隻需要在你身上花點功夫就行。”
“把你以前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翻出來,隨便找個由頭,比如說你當年在建委收了誰誰誰的好處,或者KTV裡那點破事,再或者哪個小情人出來一鬨……人證物證一包裝,你怎麼說得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