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紙機還在嗡嗡響,殘片像灰雪堆在出紙口。顧軒沒管它,反而蹲下去,一片一片往外撿。指尖劃過紙邊,劃出細小血口,他沒管,隻把編號“07”的部分攤在辦公桌上,用檀木珠一顆顆壓平。
珠子裂痕早空了,纖維沒了,現在它隻是個工具。
他盯著那兩個數字——xz202407。備案回執上的編號,和昨晚音頻裡“y07的血不該白流”撞了個正著。不是巧合。有人在對頻,拿編號當暗號,拿係統當棋盤。
“你拿石子攪池子,”陳嵐昨兒電話裡說,“現在池底的泥,該翻上來了。”
可他現在怕的不是泥,是水。
水裡有人換了他的牌。
手機亮了下,鎖屏彈出一張圖——翡翠蝴蝶胸針,反著放的,芯片藍光微閃。發送時間0513。他沒點開,直接翻到相冊,調出昨晚宴會偷拍。秦霜那枚,盤扣朝左,蝴蝶頭朝右。圖裡的,頭朝左。
有人換了她的胸針。
而且敢換,說明不怕被發現。要麼她知情,要麼……對方已經能替她“出場”。
他把手機扣桌上,抓起外套就走。
走廊燈管一閃一閃,像接觸不良。他沒抬頭,腳步沒停。電梯裡刷了卡,指紋識彆慢了半秒,他盯著數字從13跳到12,忽然轉身,走樓梯。
一步兩級,手插進兜裡摸出u盤——林若晴給的宣傳口應急通道,權限偽裝成輿情分析調取,三天內有效。他沒打算用正道,現在正道上全是陷阱。
省廳檔案係統,編號07的文件,近三年一共十七份。
他坐在地下檔案室的終端前,屏幕冷光打在臉上。這地方本不該他來,但江楓昨晚塞了張臨時卡,說“筆杆子也要查資料”。他沒問為什麼,隻記下江楓遞卡時,袖口鋼筆尖劃過手背,沒出血,也沒皺眉。
十七份文件,掃到第七份就停了。
《y07項目終審備案副本)》,修改時間:昨夜2347。作者欄空白。
他點開附件,是份pdf,表麵正常,但文件屬性裡多出個隱藏層。他用u盤裡的解碼器剝開,跳出一段加密日誌:
操作記錄:
2346:調取y07原始審計報告權限:監察組n級)
2347:生成副本,替換終審文件
2348:清除操作痕跡
操作終端id:jz07n14
n14。
他記住了。
不是趙立群,不是李正,也不是秦霜的人。這是監察係統的內部編號。有人穿著監察的皮,在替閻羅清賬。
他拷下日誌,順手把u盤裡其他07文件全導出來。剛拔出u盤,屏幕突然黑了。
不是斷電。
是被遠程鎖了。
他冷笑,把u盤塞回內袋,起身就走。門開時,走廊儘頭有個背影,穿深藍工裝,左手插兜,右手拎著維修箱。
他沒追,隻記住了那人走路時,右肩比左肩低半寸。
中午,市政府後街。
他走進一家老式照相館,櫃台後老頭戴老花鏡,正修膠片機。他遞上一張紙條:“衝這張sd卡,要快。”
老頭瞥了眼,點頭,接過卡插進讀卡器。三分鐘後,搖頭:“空的。”
“不可能。”他拿回來,自己插進手機——真空了。u盤還在,但sd卡裡的備份沒了。
他盯著卡麵,忽然想起什麼,翻出手機相冊,找到昨晚宴會後巷的照片。周臨川遞文件時,背景裡有個便利店攝像頭,鏡頭反光裡,映出一個人影——穿工裝,右肩下沉。
和檔案室那人一樣。
他冷汗下來了。
不是巧合。對方從昨晚就開始跟。
他轉身就走,路過一家便利店,順手買了瓶水,掃碼付款時故意多輸一位,等店員重掃,趁機把u盤塞進收銀台下的縫隙。
然後他走進隔壁理發店,剪了三厘米頭發,換了件黑色夾克,再出來時,繞到後巷,從垃圾桶翻出自己剛扔的礦泉水瓶——瓶蓋裡藏著備用sd卡。
這才是真備份。
他沒急著看,而是發了條微信給江楓:“幫我查jz07n14,監察組內部編號,昨晚動過y07文件。”
江楓秒回:“彆查了,這號三個月前就注銷了。”
他盯著手機,三秒。
注銷的號,能操作n級權限?
鬼扯。
除非……有人用它當馬甲。
他抬頭,看見街對麵公交站台有個穿風衣的男人,低頭看手機,但手機是反的——屏幕朝外,像是在反光看人。
他轉身進地鐵站,刷卡進閘,故意走慢,等那人跟進來,才突然拐進洗手間。
洗手間沒人。
他站在鏡子前,掏出sd卡,插進手機。
文件加載出來,是一段視頻片段:y07項目審批會上,趙立群簽字,秦霜坐在後排,手放在膝上,袖口露出半截翡翠蝴蝶。但畫麵右下角,有個極小的水印:n14監。
他放大,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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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字旁邊,有個幾乎看不見的藍牙信號圖標。
胸針在傳數據。
而且接收端,ip跳轉過七層,最後一層,定位在市應急辦大樓。
趙立群的地盤。
他刪掉視頻,剛拔卡,門被推開了。
風衣男站在門口,沒說話,隻抬手摸了下耳後。
那裡有道細疤,像數字“1”和“4”疊在一起。
顧軒沒動,隻把手機放回兜裡,輕聲說:“周支隊燒賬本那晚,你也在?”
男人一愣。
就這一愣,夠了。
他猛地撞向對方,兩人滾倒在地。他左手鎖喉,右手去掏對方後腰——沒有槍,但有個微型信號發射器,印著e7。
劉慶的人。
他砸了發射器,翻身就跑。衝出地鐵站,攔了輛網約車,報了個假地址,等車開出去兩公裡,才讓司機停在橋下。
他蹲在橋墩陰影裡,喘著氣,掏出手機,撥通周臨川號碼。
沒人接。
他又打林若晴。
“你那邊有y07的媒體存檔嗎?”他問。
“有,但加密了,得等今晚係統維護時才能破。”她聲音壓得很低,“你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