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合上,金屬冷光映在顧軒臉上,像一層薄霜。
他沒動,也沒看樓層顯示屏。b3的風從腳底往上爬,帶著服務器運轉的低頻嗡鳴,鑽進西裝褲管。右手插在口袋裡,指尖摩挲著u盤邊緣——那東西現在燙得像剛從火裡撈出來,其實不過是體溫烘著。
他知道,從他插進u盤那一刻起,自己就成了“已歸零”的信號源。
不是假死,是主動把自己變成一具屍體,一具能呼吸、能簽字、能寫“服從組織安排”的合規屍體。隻有這樣,b3層才會鬆懈,才會啟動真正的“重啟程序”。而他,就能順著那條數據流,一刀捅進“穹頂”的心臟。
設備間門虛掩著,他推門進去,反手鎖死。
機櫃林立,綠燈紅燈閃成一片,像誰在暗處眨眼睛。他走到b37號終端前,屏幕還停留在日誌歸檔界麵——是他剛才用《出師表》編碼邏輯偽造的紀檢係統任務,看起來就跟每天淩晨自動跑的後台程序一樣正常。
他重新插進u盤,調出倒計時界麵。
11小時58分。
不多不少,正好卡在下次同步前兩分鐘。係統會以為這是個延遲任務,自動放行。等數據通道打開,反向追蹤程序就會順著合法鏈路爬進去,像寄生蟲一樣貼著主乾道潛行,直到找到“第17號協議”的核心節點。
“你倒是會算。”他低聲說,不是對誰,是對自己。
拔出u盤時,機櫃散熱口突然吹出一張紙片,焦黃卷邊,像被火燎過。他下意識接住,一眼就認出那筆跡——周臨川的。
“她未死,勿入碑。”
六個字,歪歪扭扭,卻像刀刻進肉裡。
他盯著看了三秒,沒燒,也沒揉。折好塞進口袋,貼著胸口。他知道周臨川不會無緣無故留這玩意兒,更不會在昏迷期間還能往b3設備間塞紙條。唯一的解釋是:有人替他放的,或者,他根本沒真昏迷。
走廊燈亮著,慘白一片。
他推門出去,腳步沒停。拐角處站著個人,穿著警用夾克,左手插在褲兜裡,指節微微凸起——那是攥著東西的姿勢。
周臨川。
兩人隔了五步遠,誰都沒開口。
監控探頭在頭頂轉了一圈,紅點閃了下,開始錄像。
顧軒抬手整理袖扣,拇指有意無意蹭過腕上那串檀木珠。第七顆,裂口還在,金屬芯露了一半,像顆壞掉的牙。
周臨川動了。
他從兜裡掏出一塊冰糖,輕輕一彈。
冰糖落地,啪地碎成兩半。
兩塊。
顧軒瞳孔縮了下。
這是暗號。三年前臥底行動失敗那天,周臨川就是用這招告訴他:“計劃有變,按b方案走。”那時候他還不懂,後來才知道,周臨川喝威士忌加兩塊冰糖,是因為他老婆臨產前最後說的一句話是:“糖要兩塊,甜一點。”
現在,他又用了。
“第七,是密鑰位。”周臨川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被空調聲蓋住。
說完,轉身就走,皮鞋踩在地磚上,一聲比一聲遠。
顧軒站在原地,沒動。
密鑰位?第七顆珠子?
他低頭看手腕,裂口處的金屬又閃了一下,像是在回應什麼。
他忽然想起昨晚分析芯片頻段時發現的事——那顆米粒大的銀色芯片,共振頻率是0.83hz,和妻子臨終前最後三分鐘的心電圖波形完全一致。
不是巧合。
係統選第七顆,不是隨機,是精準打擊。它知道哪一段記憶最深,哪一顆珠子最痛。它不毀記憶,它用記憶當鎖,把你釘死在原地。
“操。”他低罵一句。
原來他們不是要他死,是要他“記得”。
記得她最後一眼,記得她哼的搖籃曲,記得她指尖的溫度——然後用這些,做成一把鑰匙,反過來打開他的腦子。
他轉身回辦公室,門一關,直接走向白板。
拿起記號筆,寫下一行字:
他們不毀記憶,他們用記憶當門。
寫完,盯著看了兩秒,猛地劃掉“門”,改成一個字:
鎖。
筆尖狠狠戳進白板,差點劃破。
這時候,抽屜裡那支萬寶龍鋼筆突然滲出一滴墨,慢悠悠從筆帽縫裡爬出來,滴在鉛盒邊緣,暈開一小片藍黑。
他盯著那滴墨,沒伸手擦。
江楓的筆,刻著“筆為劍,文作盾”。可現在,劍在鏽,盾在裂。
他打開鉛盒,把u盤放進去,順手碰了下鋼筆尖。那一瞬間,筆尖刻痕深處,閃過一絲紅光,極短,像血珠從刀口蹦出來。
他愣了下。
這不是物理反光。那是某種信號反饋。
難道這支筆……本來就不隻是筆?
他沒深想,合上鉛盒,鎖進抽屜。
手機震了。
還是那個匿名號。
“你忘了問,為什麼是第七顆珠子裂了。”
他盯著這行字,拇指無意識摩挲著第七顆珠子的裂口。
為什麼是第七顆?
因為他妻子是七號走的。
因為她最後說的那句話,是七點零七分錄進語音備忘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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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胎毛剪下的那天,是七月七。
七,是他們的紀念日,也是她的忌日。
係統不是隨便選的。它在複刻記憶,用最痛的點當入口。
“所以……”他低聲說,“你們不是在追蹤我,是在重建她?”
話音落,辦公室燈突然閃了下。
不是停電,是電壓波動。
他猛地抬頭,看向牆角的路由器指示燈——原本穩定的藍光,瞬間轉紅,持續三秒,又恢複。
這是內網被強製切換的信號。
b3層在動。
他立刻打開電腦,調出反向追蹤程序界麵。
倒計時:11小時42分。
一切正常。
但他知道,不對勁。那三秒紅燈,是係統在掃描異常終端。剛才那一瞬,他的u盤信號可能被掃到了。
他迅速切換到離線模式,上傳一段偽造的日誌包,偽裝成紀檢係統自動歸檔任務,覆蓋掉真實操作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