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盯著屏幕上跳動的上傳進度條,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他沒動,也沒催,手指搭在回車鍵上,像在等一場雨落地前的最後一聲悶雷。就在這時候,門被推開了。
高跟鞋的聲音很輕,但節奏特彆穩,一步,一步,踩在淩晨四點的寂靜裡。他沒回頭,隻從屏幕反光裡看見那個身影——黑裙,盤發,肩線繃得像刀鋒。
“你這地方,比我想的還破。”秦霜站在門口,手裡拎著個銀灰色u盤,像拎著一把沒出鞘的刀。
顧軒點了暫停,進度停在百分之二十七。他轉過身,順手把打印紙往抽屜裡一塞,動作不快,也不慌。“你大半夜來防汛指揮部,就為了點評裝修?”
“我是來談生意的。”她走進來,把u盤往桌上一放,發出清脆的一聲“哢”。
“什麼生意?”
“合作。”她看著他,“或者,你更喜歡聽成威脅?”
顧軒沒接話,起身去泡茶。熱水衝進玻璃杯,茶葉打著旋兒沉下去。他把杯子推到她麵前,自己靠著桌邊站著,袖口的檀木珠被手指輕輕一撥,轉了半圈,停了。
“你說的合作,是交易,還是共謀?”他問。
秦霜沒碰茶,盯著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下,可那笑沒到眼睛。“你知道我手上有什麼?”
“你說是就是。”他靠在桌邊,“但我不信你真會動我女兒。”
“哦?”她挑眉,“為什麼?”
“因為你不傻。”顧軒直視她,“你要是真敢碰她,我明天就能讓你爸在副市長的位置上坐不穩。你信不信?”
空氣靜了一瞬。
她沒動,可眼神變了,像是冰層底下突然裂了道縫。她低頭,從包裡抽出一張照片,輕輕推過來。
照片上是個小女孩,背影,穿著粉色小裙子,在幼兒園門口被一個穿灰色夾克的男人短暫搭話。時間點是淩晨一點十七分——正是他監聽摩斯碼的那會兒。
顧軒沒伸手,也沒低頭看。他隻是拇指一動,摩挲了一下檀木珠的空槽。
“你想說,我連她都護不住?”他聲音沒變。
“我想說的是,”秦霜忽然壓低聲音,“你有沒有想過,她母親……是不是真的‘意外’?”
這句話像根針,紮進他神經最深處。他瞳孔猛地一縮,可臉上還是沒動。
“你母親溺亡那天,”他開口,語速很慢,“老城區大排檔的監控,為什麼恰好壞了十七分鐘?”
她愣了。
不是裝的,是真的愣了。眼神一瞬間失焦,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拽回了某個她不願記起的夜晚。
她沒回答。
顧軒繼續盯著她:“你每年七月都去那家大排檔吃夜宵,穿最貴的套裝,點最便宜的炒粉。你以為沒人注意?可你每次去,都會在門口站三分鐘,抬頭看二樓窗戶。你在看什麼?看她最後出現的地方?”
秦霜的手指動了動,指甲在桌麵上劃出一道淺痕。
“你查我?”她聲音冷了。
“我不查人。”顧軒搖頭,“我隻看漏洞。而你,漏洞太多了。”
她忽然笑了,這次是真的笑,可笑裡帶著點說不清的疲憊。“顧軒,你以為我是來當反派的?”
“那你來乾嘛?”
“來告訴你,劉慶不是你唯一的敵人。”她從耳後取下發卡,輕輕一掰,裡麵藏著一張微型sd卡,“這是他上周和境外賬戶的三筆轉賬記錄,經手人是你認識的後勤王德海。”
顧軒沒接。
“你給我這個,圖什麼?”
“圖你動他。”她把卡放在桌上,“我要你把證據放出去,但不是現在,也不是隨便哪家媒體。我要你等我信號,由我來炒熱。”
“你怕我搶你節奏?”
“我怕你搞砸。”她直視他,“你太狠,也太急。你想一擊斃命,可政治不是槍戰,是下棋。我讓你當那顆‘棄子’,但得按我的步子走。”
顧軒沉默了幾秒,忽然問:“你母親死的時候,你幾歲?”
她一怔。
“十五。”她答。
“那年你爸在忙什麼?”
“招商引資大會。”她冷笑,“全市直播,他站在台上說‘人民至上’。”
顧軒點點頭,沒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