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掛了電話,指節還在手機殼上敲了三下。老陳那邊答應得乾脆,但手續得走流程,快也得等到下午兩點檔案科上班。他沒回辦公室,直接拐進地下車庫,車還沒發動,周臨川的微信彈出來:“李誌勇的檔案調出來了,二〇〇九年到二〇一一年,財政局檔案室值班員,經手過音像資料歸檔。”
顧軒盯著那行字,眼皮都沒眨一下。
十五年前的事,有人想埋,偏偏就埋不乾淨。
他把車開到紀委後門,繞過正樓,直奔檔案深區。陳嵐已經等在門口,手裡夾著份簽批單,眉頭擰著:“你這理由寫得夠硬,說電子簽章權限被掛到解散部門,屬於係統曆史漏洞,影響現行安全審查。我簽字了,但隻能查音像歸檔合規性,彆想直接翻原始帶子。”
“合規性查的就是有沒有按流程歸檔、銷毀。”顧軒推了推眼鏡,“要是流程不對,帶子還在,那就不隻是合規問題了。”
陳嵐看了他一眼:“你早知道帶子沒毀。”
“我隻是不信,有人費這麼大勁栽贓我,會不順手把證據源頭也清乾淨。”他頓了頓,“他們清得太急,漏了時間點。”
檔案深區恒溫恒濕,門刷了三道卡才開。庫管員姓趙,五十來歲,一臉“我提前退休就為躲清淨”的表情,一聽要查二〇〇九年建黨獻詞活動的錄音,直接搖頭:“那批帶子早就報毀滅了,目錄上都劃了紅杠。”
“銷毀記錄是六月三十號。”顧軒把平板推過去,“服務器備份日誌顯示,七月一號淩晨三點十七分,同一編號的文件被完整備份過一次。銷毀在前,備份在後——這不合規。”
趙科長臉色變了變:“這……可能是係統延遲同步。”
“那您能解釋,為什麼備份操作ip,是當年檔案室值班員李誌勇的終端?”顧軒聲音沒抬,“他現在在後勤部掃地,是劉慶親自安排回來的。巧不巧?”
陳嵐沒說話,但眼神掃向趙科長。
老趙搓了搓手,麵露難色:“這……我得請示領導。”
陳嵐神色一凜,把簽批單拍在桌上,語氣強硬:“你現在就可以請示。這是省紀委備案的合規抽查。你要是覺得我越權,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廳黨組。”
趙科長慫了,嘟囔著去開恒溫櫃。
櫃門一開,冷氣撲出來。顧軒一眼就看到了那盒磁帶,編號清晰,標簽上寫著“2009.7.1建黨獻詞活動全程錄音原始母帶”。底下一行小字:“存檔人:李誌勇”。
“這……這不應該在這兒啊。”趙科長聲音發虛,“我去年清點的時候,這盒明明標著‘損毀’。”
“損毀得有簽字記錄。”顧軒伸手取下磁帶,指尖擦過標簽,“您這兒的銷毀台賬,能調一下嗎?”
“台賬……台賬我回頭找找。”
“不用回頭。”陳嵐淡淡道,“我現在就要看。”
趙科長蔫了,轉身去翻紙質台賬。顧軒抱著磁帶,跟陳嵐進了技術室。設備老舊,播放器還是九十年代的老式卡座,插電試了三次才啟動。
“這種帶子,前段最容易氧化。”技術員小聲提醒,“聲音可能糊。”
顧軒點頭,按下播放。
前三分之二全是掌聲、講話、領導致辭,聲音斷斷續續,像是被砂紙磨過。陳嵐皺眉:“就這?你拿這個去開會?”
顧軒沒吭聲,盯著頻譜圖。突然,他抬手按了暫停。
“剛才那段掌聲,頻率不對。”他指著屏幕,“掌聲是寬頻噪音,但這裡有個持續的低頻信號,一千六百赫茲以下,像是被壓在底下的對話。”
技術員湊近一看:“還真有……這得降噪處理。”
“做雙聲道分離。”顧軒報了一串參數,“把背景音剝離,重點提這個低頻段。”
機器重新跑。十分鐘後,一段清晰的對話浮了出來。
“北星科技的通道已經打通。”男聲低沉,帶著吳語口音,“簽章係統後門留著,等信號重啟就執行。”
另一個聲音回應,口音偏緬北:“貨到了就付款,彆拖。上次那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顧軒手指一頓。
吳語口音,是劉慶。
他立刻調出聲紋比對軟件,導入之前截獲的劉慶語音片段。兩分鐘後,匹配度顯示:98.7。
“這……這不可能!”陳嵐盯著屏幕,“二〇〇九年,北星科技還沒注冊!劉慶那時候在乾啥?終南山算命?”
“他在鋪路。”顧軒聲音冷得像冰,“十五年前,他就開始給今天的栽贓案埋伏筆。簽章通道、信號重啟、境外資金——全對上了。”
技術員咽了口唾沫:“這錄音要是真,那就是鐵證。”
“問題是誰信?”陳嵐盯著他,“十五年前的帶子,孤證,又是在你申請後突然‘找到’的。明天會上,有人一句‘偽造曆史證據’,你就全完了。”
顧軒早有準備。
他打開另一個u盤,調出三份文件。
第一份,是財政局服務器備份日誌的哈希值,與原始文件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