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微微亮,市政廳內又歸於寂靜。隨著時間推移,市政廳的燈一盞接一盞滅了,隻剩指揮台的屏幕還亮著,藍光打在顧軒臉上,像凍了一層霜。此時時間來到淩晨兩點零三分。
他沒動,手指在鍵盤上敲完最後一行指令,回車鍵按下去的瞬間,清潔車的導航係統開始自動同步更新包。
離下一次係統刷新,還有五十七分鐘。
他把那張塗了檀木珠粉的存儲卡輕輕插進讀卡器,屏幕上跳出“硬件接觸不良”的提示。很好,這就是他要的效果。係統會誤判為物理損壞,自動啟用備用緩存通道——那正是他提前埋入的“台風路徑修正v3.2”補丁。
視頻已經壓縮過,畫質模糊,但足夠看清王金強兒子在澳門賭場vip廳裡數籌碼的樣子,旁邊坐著的,是秦霜的表弟。時間點是三天前,轉賬記錄全在後台掛著,隻要有人點開行車記錄儀,這段視頻就會自動播放。
“彩蛋已上線。”他低聲說,順手把存儲卡背麵的相位變材料層用指甲刮了刮。這玩意兒對溫度敏感,等車開到b區3號排水口,地底熱流會讓數據徹底解壓,再也刪不掉。
手機震動,林若晴發來消息:“宣傳口那幫人卡著不放稿,說要等‘上級精神’。”
顧軒冷笑,把消息轉發給陳嵐,附了一句:“讓他們等,等到老百姓自己開口。”
他起身走到走廊儘頭,加濕器還在嗡嗡轉。他打開濾網,把混著雪菊茶渣和海水樣本的粉末一點點抹進去。九七年火災的灰燼裡有鈉,海水裡有氯,濕度一高,結晶就會在濾網上形成坐標點——北緯31°12′,東經121°28′,正是當年孤兒院的地基位置。
銀匙殘片他早就嵌進了注水口,金屬共振會讓水流頻率偏移0.3赫茲,剛好觸發加濕器的異常記錄模式。等王金強調取氣象數據時,係統自動生成的濕度雲圖裡,會多出一個不該存在的熱源點。
“你不是愛複刻災難嗎?”他把鑷子收進兜裡,“這次我給你複刻個全須全尾的。”
三點整,清潔車啟動,緩緩駛出地下庫。車頂的秦霜翡翠蝴蝶胸針早已被林若晴調包,磁痕定位器還在工作,信號一路跟著車走。顧軒盯著監控畫麵,直到那輛車穩穩停在b區3號排水口。
他按下遙控器。
三秒後,排水口底部的暗格彈開,一張泛黃的紙被熱風吹了出來,又被迅速卷進車底夾層。那是王金強當年親手簽的管網壓力值篡改單,紙質存檔,沒電子痕跡。
“紙活不了命,但能要彆人的命。”他說。
天快亮時,林若晴來了,風塵仆仆,鬢角一縷發絲被雨水黏在臉頰上。她把腕表貼在會議室桌底,錄音模式開啟。宣傳口主任剛坐下,就歎了口氣:“這事兒不能急,得等市裡定調子。”
“等?”林若晴笑出聲,“昨天台風剛過,b區山體滑坡預警七成,d區管網隨時可能爆裂,老百姓在等什麼?等一個‘正式通報’?”
主任搓著手:“小林啊,你也是體製出身,知道規矩……”
“規矩?”她打斷,“我父親當年就是被‘規矩’送進監獄的。他替人背了黑鍋,臨死前隻說了一句話——‘彆讓規矩成了遮羞布’。”
主任不說話了。
林若晴打開播放器,把陳嵐給的監察室視頻導入係統。她做了個聲紋分離,把王金強撕文件時的紙張摩擦聲,混進了次生災害預警廣播的背景音裡。那聲音很輕,像指甲刮黑板,但連續聽三遍,人就會莫名煩躁。
“這是心理暗示。”她對技術員說,“讓老百姓一聽這廣播,就覺得有人在掩蓋什麼。”
技術員點頭:“我加個低頻震動,配合電子屏閃爍,能放大焦慮感。”
“不,”林若晴搖頭,“我要的是懷疑,不是恐慌。把畫麵模糊處理,隻留剪影,字幕打‘某領導在台風夜撕毀施工日誌’。”
“能播嗎?”
“已經播了。”她指了指窗外。
市政廳廣場的電子屏亮了,循環播放著那段剪輯視頻。緊接著,省台直播車信號突然中斷三分鐘——那是顧軒安在督導組車底的電磁脈衝裝置在起作用。空白期間,清潔車監控畫麵被強行插入,雖然打了馬賽克,但賭場的燈光、人臉輪廓、轉賬時間軸,全都清清楚楚。
“市民要的不是剪好的紀錄片。”林若晴看著屏幕,“是讓他們自己拚出真相。”
宣傳口主任臉色發白:“你這是違規操作!”
“違規?”她笑,“我用的每一段素材,都有原始來源編號。你要查,我現在就給你。”
主任張了張嘴,沒再說話。
上午八點,輿情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