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把泵站鐵門的影子拉斜,顧軒已經走出兩條街。他沒打車,也沒進地鐵,而是拐進老城區一條窄巷,鞋底踩著潮濕的水泥地,發出悶響。手機在兜裡震了一下,不是電話,是一條短信——陌生號碼,一串點劃組合。
他停下,靠牆,低頭看。
“·——····—·—···——···——·”,短短十二個字符。
他盯著看了三秒,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刪了短信,沒回。
這是陳嵐的暗碼。三年前台風夜,她在省廳值班室用摩斯電鍵敲過同樣的節奏,當時是提醒他“審計組要動”。現在這句“沙袋可補”,明擺著是衝著他昨晚在泵站牆上畫的粉筆箭頭來的。
他知道她在看。
也知道她不是隨便露臉的人。
他在巷口買了杯豆漿,塑料杯燙手,喝了一口,沒咽,含著等溫度降下來。腦子裡過的是昨晚的事:周臨川交的硬盤、林若晴帶回的公交卡、三枚u盤並排擺在水泥台上……還有劉建華那三家公司淩晨轉賬的記錄。
錢在跑,人在慌。
可就在他們剛布好局的時候,陳嵐突然冒頭,送證據?
他不信天上掉餡餅。
他掏出老人機,打開離線地圖,點開一個廢棄變電站的坐標,發了出去。那是城西老工業區的死角,監控稀疏,信號盲區多,適合說話。
十分鐘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變電站外。車門開,陳嵐下車,風衣領子立著,手裡拎著個保溫杯,沒帶隨從。
她走近,目光掃過他袖口的檀木珠,嘴角動了動:“你昨晚那出‘心灰意冷想調崗’的戲,演得挺像。”
顧軒沒接話,隻問:“你怎麼知道我在泵站?”
“你留的粉筆箭頭,指向門口。”她擰開保溫杯,銀匙輕輕攪了兩下,“你還記得老城區的沙袋堆嗎?十年前你幫我扛過一袋,那時候你說,‘沙袋補得上漏洞,人補不上’。”
顧軒眼神微動。
那是很久之前發生在他身上類似情境下的話,她居然記得。
“你現在來,是覺得我快撐不住了?”他問。
“我是覺得,他們快收網了。”她從包裡抽出一個牛皮紙袋,“王金強和劉慶,最近三次密會錄音,還有境外資金經離岸賬戶回流的路徑圖。你要是拿去舉報,能炸掉半個城市。”
顧軒沒接。
“來源?”
“監察組內網直采。”她遞過來,“原始元數據都在,你可以驗。”
他接過,抽出第一段錄音的文件信息,低頭核對時間戳。2025年4月3日淩晨1點17分,ip地址是省廳監察專用端口,加密協議版本對得上。
他又放了一段音頻到耳機裡。
背景有輕微的電流嗡鳴,像是山間變電站的底噪。他閉了下眼。
前世,劉慶就是在終南山腳下的廢棄變電所見人,那地方有股獨特的電磁音,像老式收音機調頻時的雜音。他聽過一次,記了十年。
“這錄音,誰錄的?”他問。
“不該問的彆問。”她說,“你隻需要知道,它真,而且能用。”
顧軒把紙袋收進內袋,抬頭看她:“你圖什麼?”
“我圖你彆把火引到監察線上。”她盯著他,“你要是莽撞舉報,打草驚蛇,上麵的人會立刻切斷所有暗線。我不允許。”
顧軒明白了。
她不是來幫他的,是來“接管”他的。
“所以你是來收編我的?”他冷笑。
“我是來合作的。”她語氣沒變,“你有執行能力,我有通道。你負責動手,我負責兜底。隻要你彆擅自點火。”
顧軒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