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臨川的電話掛斷不到三分鐘,顧軒已經踩下油門,車頭衝出工業區鏽鐵門的瞬間,後視鏡裡那塊冰糖還在周臨川掌心裡發著光。
他沒走主路,拐進一條窄巷,輪胎碾過積水,濺起的水花拍在牆根堆著的廢棄輪胎上。手機支架上的導航剛標出高速東口的紅點,一條新消息彈進來:“李某車輛已進入g15東向匝道,未係安全帶,後備箱有明顯下墜。”
是周臨川安排的稽查隊線人。
顧軒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立刻撥回去。
“攔他的人有沒有露臉?”
“沒。用的是套牌預警,交警攔的,理由是‘疑似遮擋號牌’。人現在在應急車道,車沒熄火。”
“他下車了嗎?”
“下了。站在車邊抽煙,後備箱開著,但沒往外拿東西。”
顧軒眯眼。沒拿東西,說明東西還在,也說明他還沒下定決心跑。
“盯住他,彆讓他上高速。兩小時內,我要他原地不動。”
電話剛掛,辦公室主任的語音消息就跳了出來,帶著一股子公文腔:“顧軒,局裡研究決定,你從下周起調任綜合檔案室,負責年度歸檔工作。明早九點前交完手頭事務,過來簽調令。”
他聽著,沒回,把手機倒扣在副駕上。
檔案室?明升暗降的老把戲。王金強這是要抽他腳下的板子,讓他連應急辦的門都進不了。
他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拐上高架。
二十分鐘後,他停在城建局家屬院後巷。監控調出來了——早上七點十二分,李某獨自駕車離開,後備箱確實鼓著一塊,像塞了兩隻皮箱。家屬院門衛說他老婆孩子都沒上車。
顧軒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檀木珠。
人要跑,不是為了逃命,是為了保據。錄音筆在他身上,他不敢燒,也不敢交,隻能帶著走。可現在被攔在高速口,前不得進,後不能退,心裡早就亂了。
他掏出筆記本,翻到昨晚寫的計劃表。
原定周四審計通氣會動手,現在等不了了。
他直接撥通周臨川。
“把‘強拆命案’的風放出去,就說經偵已經拿到當年施工隊的口供,簽字人是李某。再讓技術科的人,給他家小區的物業打個電話,問‘李某家屬近期是否出境’,記得到訪單位是‘市紀委協查辦’。”
周臨川頓了下:“你這是逼他回家。”
“他不回家,怎麼拿錄音筆?”顧軒聲音壓著,“他現在最怕的不是被抓,是全家出事。他老婆退學、辦簽證,說明還想體麵走。可紀委一查,連出境資格都沒了。”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
“行。我讓人把協查函的紅頭文件拍下來,貼他家門口。”
“彆貼。”顧軒打斷,“發短信。匿名,隻寫一句:‘你女兒的轉學手續,辦得再快,也快不過協查函。’”
周臨川輕笑一聲:“狠。”
“不是狠。”顧軒盯著手機屏幕,“是他知道,有些事,躲不掉。”
掛了電話,他調頭往單位趕。
辦公室主任見他進來,臉上堆笑:“調令簽了嗎?”
顧軒坐下,拉開抽屜,抽出一份《崗位交接清單》,遞過去。
“交接材料我都準備好了。油料審批這塊,原始單據我放桌上,但有一份標注‘待核查’的還沒歸檔,等審計組來再交。”
主任翻了兩頁,點點頭:“行,你辦事我放心。”
顧軒沒動,又補了一句:“對了,那份單據我複印了一份,留底用。”
主任眼神閃了閃,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