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掏出手機,林若晴發來的語音轉文字消息映入眼簾:“彆碰不該看的東西。”他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片刻,隨即鎖屏。陽光斜照在辦公桌上,那封小學生來信的複印件邊角泛著光,磨得發毛的地方像被反複摩挲過。
他沒再看第二眼,直接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套上,順手把加密手機塞進內袋。樣本袋、記錄本、調研函,一樣不少地裝進公文包。動作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點上。
半小時後,他站在開發區項目部大門口,手裡舉著那份蓋了公章的調研函。王工迎上來,臉上堆笑,眼神卻飄忽。
“顧科長親自來?這陣子工地亂得很,塌方還沒清理完,怕出事。”
“我就是走一圈外圍,不進核心區。”顧軒把文件遞過去,“流程你也看到了,優化應急資金使用效率,歸口是市裡督辦的課題,不涉及具體追責。”
王工接過文件翻了兩頁,眉頭皺了一下。他知道這種名頭不好攔,可又不敢擅自放人。“要不……我先打個電話請示一下?”
“你打。”顧軒點頭,“順便問清楚,到底是誰規定非施工方不能進?”
王工愣了下,訕笑著掏出手機走到一邊。顧軒站在原地沒動,目光掃過門衛室裡的監控屏幕——四個角落都有紅點閃爍,但西側一片漆黑。
電話打了不到一分鐘,王工回來,語氣軟了:“行吧,顧科理解萬歲,您要是真想看,隻能在外圍轉,安全帽和背心得戴上,我讓小李陪您。”
“不用陪。”顧軒已經戴上帽子,拉上反光背心拉鏈,“我自己走,你在辦公室等消息就行。回頭簽字確認我來過,流程上也好交代。”
王工還想說什麼,顧軒已經邁步往裡走。腳步沉穩,背影乾脆利落。
腳手架東倒西歪地立在廢棄段邊緣,混凝土塊碎了一地。顧軒沿著塌方留下的斜坡往下走,鞋底踩到一塊鬆動的鋼筋,發出輕微的刮擦聲。他停下,蹲身查看地麵,指尖蹭過一塊斷裂的石塊表麵。
粗糙,顆粒感重,明顯不是高標號水泥該有的質地。
他從包裡抽出一張折疊的設計圖,對比備案文件上的參數:c35標號,抗壓強度不低於35兆帕。眼前這塊,連c20都不夠。
“錢進了誰的口袋?”他低聲說了一句,隨即從證物袋裡取出采樣鉗,撬下一塊完整斷麵裝進去,密封好塞進內袋。
剛收好工具,遠處傳來對講機的電流雜音。
“西區有人動了!快去看看!”
顧軒抬頭,兩個穿保安製服的男人正從主樓方向跑過來,手裡拎著橡膠棍。
他立刻摘下眼鏡塞進磚縫,公文包往腳手架深處一扔,自己則翻身攀上鏽跡斑斑的鋼架。橫梁濕滑,他一手抓牢支撐杆,另一隻手貼牆挪動,耳朵聽著腳步聲逼近。
“人呢?剛才明明看到這邊有動靜!”
“是不是記者?媽的,又來偷拍?”
“去那邊看看!”
兩人分頭搜查,一個朝包的方向走去,另一個繞到近處。顧軒屏住呼吸,借著頭頂積水在泥窪裡的倒影,看清對方位置。
等那人轉身,他迅速順著排水管滑下,落地時腳下一滑,膝蓋撞到一根裸露的螺紋鋼,疼得他咬牙。但他沒停,貓腰鑽進一段破損的地下管網入口。
管道低矮,頭頂滴水,腳下是混著泥漿的積水。他抹了把臉上的臟水,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信號格空了兩格,錄音功能早已開啟。
往前爬了約莫百米,前方忽然透出一點光。
他趴下,慢慢往前蹭。拐角處有說話聲。
“……第二批貨月底到港,賬走海外離岸公司。”是個低啞的男聲,“老地方結款,彆用原來賬戶。”
顧軒心跳加快,悄悄把手機往前推了半尺,緊貼牆壁。
燈光昏黃,照出兩個人影。其中一個背對著他,穿著深色夾克,側臉輪廓熟悉——劉建華。
另一個戴鴨舌帽的瘦高男人正接過一個黑色手提箱,掂了掂重量,沒說話。
“這次上麵盯得緊,風聲不對就停一陣。”劉建華聲音壓低,“記住,所有轉賬必須拆成五次以上,單筆不超過八十萬。”
“明白。”鴨舌帽點頭,“發票我會安排三家勞務公司衝抵,稅務那邊也打點好了。”
“材料呢?能按時進場嗎?”
“沒問題,昨晚剛簽完補充協議,監理那邊換了人,不會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