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剛掛斷,還在掌心發燙。顧軒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走廊的燈忽明忽暗,他沒回頭,也沒停頓。
他知道這局必須去。
街口的大排檔擠滿了人,塑料凳子歪七扭八地擺在路邊,油煙混著炭火味往鼻子裡鑽。幾個光膀子的男人圍在一張小桌前劃拳,聲音吵得耳朵嗡嗡響。他一眼就看見了她——秦霜坐在最角落那張油膩的桌子旁,旗袍領子扣得嚴實,翡翠蝴蝶彆在左襟,燈光一照,反出一點冷綠。
她沒抬頭,手指輕輕敲著桌麵,像是在等菜。
顧軒走過去,坐下,沒說話。
“來了?”她終於抬眼,“我還以為你不敢。”
“你說有事。”他聲音平得像水,“那就說。”
她不急,從包裡抽出一個牛皮紙袋,推到他麵前。“先看看這個。”
他沒動。
“打開啊,”她嘴角微揚,“這不是你最關心的東西嗎?你女兒的第一縷胎毛,醫院存檔十年了,我一直沒舍得扔。”
顧軒盯著那袋子,指尖繃了一下,還是伸手拿了起來。
文件是掃描件,蓋著紅章。第一頁就是dna比對報告,血型那一欄被紅筆圈了出來:孩子ab型,母親o型,父親a型。理論上說得通,但下麵一行小字寫著:“線粒體遺傳標記異常,建議進一步排查親緣關係。”
他翻到下一頁,是一張出生證明的複印件,邊角有些磨損,像是經常被人拿出來看。
“你覺得呢?”秦霜問,“一個o型血的母親,能生出ab型的孩子嗎?”
“能。”他合上文件,“隻要父母基因攜帶b位點隱性表達,醫學上有案例。”
“哦?”她輕笑,“你還真懂點。”
“我不需要懂。”他把文件推回去,“我隻需要知道你是想用這種東西來壓我低頭。”
“壓你?”她搖頭,“我是提醒你。你拚死護著的那個家,可能根本不是你的。你每天叫‘爸爸’的那個小姑娘,說不定連你姓什麼都不該繼承。”
顧軒盯著她,忽然笑了下:“所以你就選在這種地方見我?大排檔,人來人往,沒有錄音,沒有監控,連個攝像頭都沒有。你想讓我在這兒崩潰?當眾發瘋?然後你拍段視頻,明天頭條就是‘顧軒拒認親子,情緒失控毆打副市長千金’?”
秦霜沒否認,隻是慢慢解開旗袍最上麵一顆扣子,露出內襯裡藏著的一個微型卡槽。她取出來,捏在指尖轉了轉,然後當著他的麵,塞進旁邊一口正在炸串的油鍋裡。
“燒了。”她說,“證據沒了。”
顧軒看著那團黑煙冒起來,沒說話。
“但我還有備份。”她靠回椅背,“不止這一份。還有產科當天的值班記錄,護士手寫的接生筆記,甚至……你妻子臨終前簽過的知情同意書。上麵寫著‘自願放棄新生兒基因篩查’。你說,為什麼?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
空氣一下子沉下去。
顧軒的手搭在桌沿,指節泛白了一瞬,又鬆開。
“你到底想乾什麼?”他聲音低下來。
“我想讓你明白,”她往前傾了點,燈光落在她半張臉上,另一半陷在暗處,“你以為你在查真相,其實你一直在被真相躲著。你妻子怎麼死的?為什麼偏偏那天救護車遲到十七分鐘?為什麼監控壞了?為什麼所有證人都改口?你以為是陰謀?可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本來就不想活?因為她知道,這個孩子,根本不該出生。”
“住口。”他說。
“你不信?”她冷笑,“那你告訴我,顧軒,你敢去做一次正式鑒定嗎?公開做,直播做,讓所有人看看,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孩子的親生父親?你敢嗎?”
他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