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臨川把電子鑰匙從門縫底下推了進來,人沒說話,轉身就走。顧軒靠著門板坐了半分鐘,手指攥著那枚冰涼的金屬片,指節發白。通風管道的震動已經停了,整條走廊死寂得像口棺材。
他用左手撐地站起來,右臂還懸著,使不上勁。u盤貼身藏著,緊挨著心跳的位置。他知道這一步踏出去,就沒有回頭路了。
監獄在城西,車程四十分鐘。他沒開車,打了個網約車,上車前繞了三個路口,確認沒人跟蹤。司機問他去哪兒,他報了地址,聲音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您沒事吧?”司機看了眼後視鏡。
“沒事。”他說,“就是昨晚沒睡。”
會見室在監區二層,獨立隔間,四麵白牆,一張鐵桌兩張凳,頭頂是防爆燈罩。顧軒到的時候,閻羅已經在了。穿灰色囚服,袖口整齊卷到小臂,左臂的機械義肢泛著冷光。他坐在那兒,慢悠悠活動手腕,像在拉一根看不見的弓弦。
“來了。”閻羅抬頭,嘴角一挑,“我還以為你不敢來。”
顧軒沒吭聲,拉開椅子坐下。檀木珠在袖口摩挲了一下,他低頭看了一眼,沒再動。
“你說要見我。”顧軒開口,“想說什麼?”
“不是說。”閻羅緩緩站起身,雙掌平推而出,“是練。”
話音落,他右腳前踏半步,左手虛引,右手成掌壓向顧軒肩頭——標準太極起勢,卻帶著風聲。
顧軒猛地後仰,椅背撞上牆。那一掌擦著他鼻尖過去,掌緣掃過喉結,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刮痕。
“你瘋了?”他低吼。
“太極推手,講究借力打力。”閻羅又逼近一步,左臂義肢微震,關節發出細微的哢噠聲,“你懂不懂?”
顧軒翻身躍起,退到牆角。他眼角掃到右側電網——高壓防護欄,通著電,閃著藍光。而閻羅正把他往那邊逼。
“你想殺我。”顧軒盯著他,“就在這兒,讓我說話算數?”
“我不殺你。”閻羅笑了一聲,“是你自己撞上去的。”
他再次出掌,這次是雙推,力道沉實,角度刁鑽。顧軒側身閃避,卻被他掌風帶得踉蹌幾步,後背幾乎貼上網。
電流滋啦作響。
就在閻羅第三次發力的瞬間,顧軒忽然察覺不對——那左臂的動作太順了,沒有血肉的滯澀感,完全是機械計算後的精準輸出。這不是推手,是程序預設的殺招。
他咬牙硬扛一記橫推,腳底剛滑開半寸,地麵突然傳來一股吸力。低頭一看,鞋底粘上了磁貼,被人提前埋在了接縫裡。
“操!”他怒罵一聲,單腿發力掙脫,但已經遲了。
閻羅雙掌合攏,猛然前送,一股巨力直衝胸口。顧軒整個人被掀飛,後背狠狠撞向電網。
千鈞一發之際,門被踹開。
一個人影從輪椅上彈射而起,像一頭掙脫鎖鏈的野獸,猛撲過來。
是周臨川。
他用肩膀狠狠撞開顧軒,自己卻整條後背砸進電網。高壓電瞬間引爆,空氣中炸出焦臭味,他的身體劇烈抽搐,口鼻溢血,雙手死死扒住鐵網不肯倒下。
“跑……”他喉嚨裡擠出一個字。
顧軒摔在地上,耳朵嗡鳴,腦子一片空白。等他爬起來時,周臨川已經蜷在地上,渾身焦黑,隻剩一隻手還抬著,指尖朝著他,顫抖著。
“當年……我妻子難產……是因為……”
話沒說完,那隻手重重落下。
顧軒撲過去,抓住他的肩膀,“你說完!到底是因為什麼?!”
周臨川嘴唇動了動,沒聲音。瞳孔散了。
警報響了。紅燈旋轉,走廊傳來急促腳步。
閻羅站在原地,拍了拍手,像是剛練完一套拳。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冷笑:“演得真像。”
顧軒猛地抬頭,眼裡布滿血絲。
“你以為他真是瘸的?”閻羅慢條斯理整理袖口,“三年前臥底失敗,他就能全身而退?我讓他活下來,就是為了今天——替你去死。”
顧軒拳頭捏得咯咯響,指甲掐進掌心。
“你猜他為什麼非要加兩塊冰糖?”閻羅繼續說,“那是信號。每次喝威士忌,糖塊融化速度不同,代表情報等級。最慢的那一塊,叫‘終局’。”
顧軒低頭看周臨川的手。那隻燒得變形的手裡,還緊緊攥著一塊發黑的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