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的時候,顧軒正踩在排汙井的鏽梯上,指尖還沾著濕泥和鐵屑。屏幕亮起,一條信息跳出來:“我在b3等你,彆帶任何人。”發信人是林若晴。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手指一緊,把手機塞進口袋。三分鐘前發的,可信號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斷斷續續,連基站都定位不到。他不信這是巧合,更不信她會單獨行動——林若晴從來不是衝動的人,她包裡永遠有兩支錄音筆、一瓶藥、一張備用si卡。
但他還是往上爬了。
頭頂通風口蓋板一鬆,冷風灌下來。他翻身落地,走廊空無一人,隻有牆角的指示燈閃著綠光。空氣裡飄著一股味兒,他鼻尖一動——硝酸甘油,速效救心丸的味道,濃得發苦,混著點金屬燒過的焦氣。
他快步走向舉報中心的門,手搭上門把時頓了一下。這味道不對勁,太重了,像是整瓶藥被人碾碎撒在房間裡。
門沒鎖。
他推開門,一眼就看見她站在攝像頭正前方,背對著他,手裡捏著個透明小藥瓶,瓶口朝下。她穿了件灰藍色的外套,袖口磨了邊,那是她去年冬天常穿的那件。
“若晴。”他叫了一聲。
她緩緩轉過身,臉色有點白,嘴唇乾得起皮。右手抬起來,習慣性地捋了下鬢角——那個動作他見過太多次了,每次重要對話,她都會這麼做,沒人知道她腕表裡藏著攝像頭。
可這次,她的手抖得厲害。
“你來了。”她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聽不清,“密碼……是你妻子的忌日。”
話沒說完,她突然仰頭,把整瓶藥倒進嘴裡。
“彆!”顧軒衝上去。
下一秒,她的胸口猛地鼓起,皮膚下像有東西在爬,青紫色的紋路瞬間蔓延到脖頸、臉頰,像是電流在血管裡炸開。她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可身體已經不受控製地膨脹。
轟——
一聲悶響,不是巨爆,更像是內部高壓釋放。她的身體炸開了,血霧噴了一牆,碎肉和紙片飛得到處都是。桌上的檔案被氣浪掀翻,幾張照片打著旋落在地上,其中一張是二十年前南陽街福利院的合影,江楓站在角落,眼神躲閃。
顧軒被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響,臉上濺了溫熱的東西。他爬起來,第一反應不是逃,而是撲向空中還在下落的那個黑色錄音筆。
他接住了。
筆身震動,自動播放。
“所有證據已上傳雲端,密碼是顧軒妻子忌日。”林若晴的聲音平靜得不像剛死過的人,“我不怕死,隻怕真相再被埋葬。顧軒,替我說對不起……沒能看著孩子長大。”
錄音結束,紅燈閃爍三下,顯示同步完成。
他攥著錄音筆,指節發白。腦子裡一片空,又像有千軍萬馬在撞。他知道她不會無緣無故赴死,這藥瓶一定是被人動過手腳,可能是秦霜的人,也可能是閻羅那邊早就埋下的局。但她選擇吞下去,說明她沒得選——要麼交出證據,要麼眼睜睜看著一切被銷毀。
她選了前者。
警報響了,天花板的噴淋係統開始啟動,白色泡沫從管道裡湧出,眼看就要淹沒整個房間。他抓起桌角散落的幾份文件塞進懷裡,轉身往外衝。
走廊已經被封鎖,電子門自動降下,應急燈忽明忽暗。他憑著記憶往監控室跑,拐過兩個彎,迎麵撞上一道金屬閘門——鎖死了。
回頭,泡沫已經開始漫過門檻。
他猛地想起周臨川以前說過一句:“b3的主控線路走通風井背麵,老係統有個手動接口,鑰匙在值班員抽屜第三格。”
他返身衝進旁邊的小隔間,翻抽屜,找到一把銅鑰匙。插進牆上的檢修口,擰動。
哢噠。
一小塊麵板彈開,露出一個黑色接口。他掏出u盤,插進去,屏幕亮起,進度條開始加載——是江楓留下的備份數據,和林若晴上傳的雲端內容互為鏡像。
還沒傳完,整棟樓忽然一震。
燈全滅了。
應急燈閃了兩下,熄火。黑暗中,所有電子屏——走廊的、電梯間的、大廳的——同時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