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的指尖還在發麻,胸口那道被數據針刺入的傷口隱隱作痛,像是有根線從裡麵往外扯著神經。他靠在市政廳西側山道的水泥欄上,喘了口氣,抬頭看了眼遠處墓園入口的鐵門。雪沒停,落在肩頭,融化成水,順著西裝往下淌。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周臨川發來的消息:“秦霜去了她爸墓地,一個人,沒帶保鏢。”
他知道她要乾什麼。
這女人從來不是衝著權位來的,她要的是一個答案——一個他從來沒給過的回應。
他把檀木珠攥進掌心,一步步往山上走。風刮得臉生疼,腦子裡卻異常清醒。剛才在主控室覺醒的記憶像一把刀,剖開了二十年的謊言,可現在,他得麵對另一個被撕開的人。
墓園門口沒人,監控探頭歪在一邊,電線裸露。他踩著積雪往裡走,腳步很輕。遠遠就看見那道身影站在墓碑前,披著件舊式素色大衣,頭發散了一半,手裡緊緊捏著那枚翡翠蝴蝶胸針。
“你來了。”秦霜沒回頭,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鐵皮,“我就知道你會來。你總是這樣,等所有人都倒下了,才肯露麵。”
顧軒停下,離她還有十步遠。“你中毒了?”
她冷笑一聲,抬手抹了下嘴角,指縫間帶出血絲。“慢毒,十分鐘內斷呼吸。他們在我每次體檢時注射,隻要我說出不該說的話……它就會啟動。”
“誰?”
“你以為呢?”她轉過身,眼神渙散,卻又亮得嚇人,“這個係統不需要叛徒,哪怕是個瘋子,隻要還想愛一個人,就不配活著。”
顧軒往前走了一步。
“彆再靠近!”她猛地揚起另一隻手,掌心裡躺著個微型遙控器,“我按下去,整個市政廳b區的備用電源會立刻引爆,你剛恢複的信號網,全毀。”
他停住。
雪落在兩人之間,像一道無聲的封鎖線。
“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很瘋?”她忽然笑了,“白天慈善晚宴上笑,晚上泡大排檔喝到吐,穿arani卻愛吃街邊豆腐花……你覺得我裝模作樣?可你知道嗎?那是我唯一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
顧軒沉默。
“我改了血型數據。”她低頭看著手中的胸針,手指一用力,哢的一聲,外殼裂開,“用實驗室權限做了隱性基因置換。我把孩子的dna序列調換了三個位點,讓檢測結果顯示她是你的。我不是為了騙你,是為了騙我自己。”
她抽出一張極小的紙片,展開,遞向空中,任風把它吹得晃動。“胎毛鑒定報告……是真的。孩子,真是你的。”
顧軒瞳孔猛地一縮。
“你不信?”她咳了一聲,血順著下巴滴在雪地上,“我懷她的時候,在地下實驗室做了七次基因編輯。我不想讓她活在一個被安排好的世界裡。我想生下一個乾淨的孩子……一個不用背負什麼使命,也不用被人當成鑰匙的普通人。”
她聲音低下去:“可我還是輸了。他們早就在我體內植入監測芯片,我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毒素就已經激活了。”
顧軒緩緩跪了下來,不是屈服,而是靠近。
他摘下手腕上的檀木珠,輕輕放在她父親的墓碑前。
“她沒留下一句話。”他說,“但我一直替她說著。”
秦霜的身體晃了一下。
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孤兒院後牆外?”她的聲音開始顫抖,“那天你六歲,蹲在泥地裡畫房子,說以後要建一座誰都拆不掉的樓。我站在鐵門外看了好久,回去就跟我爸說,我不想嫁什麼太子爺,我就想嫁那個穿藍衣服的小孩。”
顧軒喉嚨發緊。
“後來你進了顧家,我以為你是幸運兒。可你根本不知道,你是被換進去的。”她苦笑,“真正的顧軒,早就死了。你是g07,我是g05,我們都是實驗體,隻是分工不同。你們負責啟動係統,我們負責平衡情緒波動……說白了,就是給你們這些‘核心載體’配情緒穩定劑。”
她抬起手,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分裂,不是因為我媽淹死,是因為他們切斷了我的記憶回路。每一次我想起真相,大腦就會自動清空一段情感記憶。所以我隻能靠泡大排檔、喝酒、瘋狂工作來填補空洞……否則,我會徹底變成機器。”
顧軒終於開口:“那你為什麼要用胎毛報告威脅我?”
“因為我恨你!”她突然吼了出來,聲音撕裂夜空,“你明明有機會看我一眼,哪怕一次!可你眼裡隻有那個死去的妻子,隻有林若晴那種為你拚命的女人!我給你三次聯姻機會,不是為了權力,是想堂堂正正站你身邊!可你每次都拒絕,像在施舍一個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