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天還沒亮透。
顧軒貼著市政廳東側的消防通道往上爬,大衣下擺蹭在水泥牆上,磨出幾道灰印。他剛從公墓回來,鞋底還沾著凍土和草根,手指關節發僵,指甲縫裡的血已經乾了,像鏽住的釘子。
但他沒停。
司南還在懷裡,壓著那封火漆密封的紀委文件。他一路走一路想,江楓到底想讓他看見什麼?十四加九是二十三,四點二十七是g07的編號日,可這些數字拚起來,指向的不隻是過去——而是現在。
他翻進三樓檔案室通風口時,監控正好切換到死角。這是周臨川給他畫的路線圖,七年前刑偵隊內部演習用的應急通道,連陳嵐都沒備案。他在黑暗裡趴了兩分鐘,等心跳平穩,才抽出檀木珠貼在門鎖感應區。
紅光一閃,電子鎖哢地彈開。
屋裡沒燈,隻有終端屏幕泛著冷藍。這是一間廢棄的信息備份室,牆角堆著幾台老式服務器,主機銘牌上寫著“.q.2003”,型號早就淘汰了。但顧軒知道,這種老係統最安全——沒人管,也不聯網,反而成了林若晴當年藏東西的最佳選擇。
他走到最裡麵那台機器前,輸入一串ip地址,界麵跳出一個灰色圖標,像藥丸形狀。
速效救心丸。
他喉嚨一緊。
那是林若晴的習慣。每次緊張就吞一顆,她說記者心臟負擔大,其實她早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律不齊。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開發區拆遷現場,她把藥盒塞進他手裡,說:“萬一我回不來,這個給你。”
當時他沒在意。
現在他知道,她早就在準備這一天。
他打開藥盒,金屬外殼冰涼。內層有一圈軟膠墊,輕輕一摳,底下露出一層薄如蟬翼的透明膜——指紋膜。上麵還留著她最後一次按壓的痕跡,指尖微微偏左,和她寫字時抬手捋鬢角的動作一致。
他屏住呼吸,把膜覆在終端識彆區。
滴——
【身份驗證中……請配合活體微循環檢測】
係統提示跳出來,紅字閃了三下。
顧軒皺眉。果然沒那麼簡單。林若晴設了雙重保險,光有指紋不夠,還得模擬心跳。
他立刻調出隨身記錄儀,翻到三天前那段音頻——那是她在醫院走廊錄的最後一段話,聲音虛弱,但能聽清脈搏頻率。他把數據導進接口,手動調整波形參數,模擬她服藥後三十秒的心電曲線。
屏幕黑了幾秒。
然後緩緩亮起一行字:
【歡迎回來,.】
下一秒,視頻開始加載。
畫麵抖動了一下,出現的是二十年前市政廳b區走廊,時間戳顯示:4月27日淩晨418。
鏡頭緩慢推進,一個穿中山裝的身影出現在拐角。
顧軒瞳孔猛地一縮。
不是背影了。
這次是正麵。
前任省委書記常佩安,手裡拿著一塊黑色裝置,正彎腰塞進通風管道。他抬頭看了眼攝像頭,嘴角動了動,像是在笑。
視頻繼續播放,四點二十七分整,他按下按鈕。
爆炸前一秒,畫麵突然切到地下控製室,一群人圍在操作台前,其中一人轉過頭——是劉慶,年輕版的劉慶,穿著白大褂,手裡拿著注射器,正往一個孩子手臂上紮針。
那個孩子,穿著藍色病號服,臉被遮住一半。
但顧軒認得那雙手。
小指第二關節有個淺疤,是他女兒五歲摔玻璃劃的。
他的手抖了。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怒。
他立刻按下本地備份鍵,同時啟動三重異步推送協議——一份發往紀委內網測試端口,一份上傳至境外監督平台沙箱環境,最後一份藏進城市交通調度係統的日誌底層,偽裝成故障報文。
進度條跳到73,卡了一下。
就在這時候,頭頂的燈滅了。
備用電源啟動的瞬間,門被踹開。
陳嵐站在門口,手裡握著一把銀匙,直直抵住他咽喉。
“刪了。”她說,聲音不高,卻像刀片刮過耳膜,“你現在就把所有數據刪掉,不然你女兒活不過今天早上六點。”
顧軒沒動。
他甚至沒回頭。
手指還懸在回車鍵上方,指節泛白。
“你怎麼知道她在我這兒?”他問。
“我不但知道她在哪兒,我還知道她吃的奶粉牌子、睡哪張床、每天幾點醒。”陳嵐往前半步,銀匙壓得更深,“你以為你藏得好?你去公墓挖墳的時候,我就在隔壁山頭看著。江楓的司南一響,我就明白了你在找什麼。”
顧軒終於轉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