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還在耳膜裡震顫,顧軒已經貼著牆根蹲下,袖口的檀木珠蹭過水泥地,發出細微的沙沙聲。紫霧像活物一樣往通風口鑽,他屏住呼吸,從領帶夾裡摳出一枚微型金屬片,迅速塞進濕透的口罩內層——這是他在緝毒隊學的老招,能過濾大部分氣溶膠毒素。
格柵邊緣有劃痕,新得紮眼。
他沒多想,筆刀一挑,螺絲應聲脫落。十五米爬行後,通道驟然下沉,坡度陡得幾乎垂直。他用鞋跟卡住凹槽,慢慢滑下去,落地時膝蓋一軟,但手撐得穩。眼前是一道鐵門,鏽跡斑斑,門縫裡漏出幽藍的光。
推開門,空氣冷了幾度。
第一眼看到的是照片。
滿牆的照片,全是他的生活片段——婚禮上他給妻子戴戒指,女兒滿月宴上抱著繈褓笑得咧嘴,父母七十大壽全家福……每一張都被紅筆狠狠劃掉了眼睛,像是被什麼人用指甲一遍遍摳過,紙麵都起了毛邊。有些相框背麵還刻了字:“罪者不可見天日”。
他喉嚨發緊,腳步卻沒停。
密室中央立著一座玻璃展櫃,燈光打在裡麵,照著一份泛黃的病曆。封麵上寫著《顧夫人放射性暴露醫學報告》,診斷結論那一欄刺得他眼球生疼:“長期接觸高劑量輻射物質,導致胚胎發育終止,最終流產。”
指尖剛碰到玻璃,機械女聲響起:“歡迎回家,顧主任。”
他猛地回頭。
秦霜站在入口處,墨色旗袍裹身,翡翠蝴蝶胸針在冷光下泛著綠芒。她沒走近,隻是輕輕抬手,按了下耳墜,牆上的燈逐一熄滅,隻剩展櫃亮著,把他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拉得很長。
“你喜歡這間記憶陳列館嗎?”她聲音不高,帶著點笑意,“每一幀都是我親手布置的。”
顧軒沒動,也沒說話。他記得這個胸針,三年前慈善晚宴上她就戴著,當時他還以為是裝飾品。
“你母親死於溺水,而你卻把仇恨潑在我家人身上?”他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秦霜輕笑一聲,往前走了兩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清脆得瘮人。“你以為我隻是報複?不,我在幫你認清真相。”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展櫃裡的病曆,“你一直以為她是意外流產……可她是怎麼接觸到放射源的?市政廳地庫那批‘廢棄儀器’,是你簽字放行的吧?”
顧軒瞳孔一縮。
那批設備是舊城改造項目清理出來的,說是閒置醫療器材,統一轉運處理。他當時隻看了一眼文件編號,確認無誤就簽了字。後來聽說運輸途中出了事故,一輛貨車翻進了河溝,司機當場死亡,設備全毀。
沒人提過輻射。
“你在撒謊。”他盯著她,“那份轉運記錄早就歸檔封存,你怎麼可能拿到?”
“歸檔?”秦霜嘴角揚起,“你忘了是誰管著市檔案中心?我父親一句話,十年內的卷宗都能調出來重看。”她忽然抬手,指向牆上一張照片——是他妻子獨自坐在醫院走廊的畫麵,肚子微微隆起,臉色蒼白,“她在第三醫院做了三次產檢,每次都被安排進放射科隔壁的觀察室。醫生不知道她是孕婦,直到最後一次b超才發現胎心停止。”
顧軒拳頭攥得咯咯響。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想讓你知道,”她緩步逼近,聲音輕得像耳語,“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幫凶。”
話音落下的瞬間,展櫃自動開啟,病曆緩緩升起,背麵露出一行手寫小字:“知情者名單:王金強、劉慶、顧軒間接)”。
顧軒猛地衝上前,一把抓住病曆,紙張在他手中抖得厲害。
“這份檔案早就該銷毀。”秦霜冷冷道,“可我不舍得。它提醒我,有些人嘴上說著正義,背地裡連自己最愛的人都保護不了。”
“所以你就把這些照片掛在這裡?”顧軒轉過身,眼神像刀子,“羞辱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