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映在顧軒臉上,像一層薄霜。他手指還懸在占卜機的關閉鍵上方,汗珠順著指節滑落,砸在接口邊緣發出輕微“啪”一聲。廣播倒計時仍在繼續:“一百一十九分鐘,第一紅點即將清除。”
他沒動。
不是猶豫,而是等。
等係統反應,等漏洞出現,等那個藏在規則背後的“人”露出破綻。
三秒後,機器震動,畫麵切換——林若晴被綁的畫麵再度浮現,但這次角度變了。她身後牆上那幅《千裡江山圖》的右下角,指紋的位置偏了一毫米。辦公室原畫上,那枚指紋是他在上周五下午親手按下的,位置不會錯。
假的。
顧軒嘴角微動,終於收回手。他從袖口解下檀木珠串,一顆顆剝下來,動作慢得像是在拆炸彈引線。剩下的三顆珠子,他擺在占卜機表麵,擺成一個倒三角。
北鬥第七位,補缺之形。
“你們想讓我選?”他低聲說,“可你們忘了,我從來不信命。”
話音落,機器嗡鳴驟起,全息投影自動激活。空中浮現出三個立體影像:
左邊是女兒的小床,床頭放著一隻毛絨兔子,監控時間顯示為“實時”。
中間是一間地下檔案室,鐵櫃敞開,裡麵堆滿標有“絕密”的文件盒,標簽寫著“挪用公款原始憑證”。
右邊是陳嵐的家門,門縫透出燈光,屋內傳來腳步聲,仿佛她正走向門口。
【選擇一項,其餘兩項將立即觸發清除協議。】
文字浮現,冷冰冰地懸在半空。
顧軒盯著那行字,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劉慶,你這套心理誘導玩得挺熟啊。”他抬頭,像是對著空氣說話,“可惜你不知道,我老婆留下的珠子,不是用來算命的,是用來認路的。”
他抓起一顆檀木珠,猛地按進占卜機接口。
投影瞬間扭曲,三幅畫麵開始快速閃回:女兒哭喊、檔案燃燒、陳嵐倒地濺血……畫麵交替頻率越來越快,幾乎要刺穿眼球。
但他閉上了眼。
耳邊響起低頻雜音,像是某種腦波共振裝置在運作。他知道,這係統不止看他的選擇,還在讀他的情緒波動,試圖把他拖進預設的心理路徑——恐懼親情、愧疚使命、動搖忠誠。
不能睜眼。
一睜眼,就掉進去。
他咬住舌尖,用力一撕。
血腥味在嘴裡炸開,痛感像電流竄上頭頂。他借著這股勁,默念:“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
是江楓刻在手臂上的那句。
也是他們大學時逃課背《出師表》換泡麵的日子。
一字一句,像釘子一樣把自己釘回現實。
投影突然停了。
三幅畫麵凝固。
然後,煙霧從地麵升起。
一個人影走來。
白色襯衫,馬尾辮,右手習慣性抬起來捋了下鬢角。
是林若晴。
顧軒睜開眼,沒動。
“你來了?”他問。
“我一直在。”她站在投影中央,聲音清晰,“你剛才差點就輸了。”
“我知道。”他點頭,“隻要我點了任何一個,係統就會判定‘情感錨點已鎖定’,接下來的所有畫麵都將是偽造的引導。”
林若晴看著他,眼神複雜:“你什麼時候發現這是虛擬陣列的?”
“從你第一次出現在視頻裡。”顧軒冷笑,“你被綁的時候,嘴上貼著膠帶,可你眨眼頻率不對。正常人被威脅時會頻繁眨眼,你卻刻意壓慢節奏——那是提醒我彆信。”
林若晴沒否認。
她抬起手,腕表一閃,一道信號射向占卜機。投影瞬間重組,畫麵切到真實監控:
一間昏暗地下室,秦霜穿著旗袍坐在沙發上,腿邊放著一個金屬箱。她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正是顧軒的女兒。孩子手裡拿著一個紅色遙控器,正咯咯笑著按下按鈕。
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監控角落彈出新聞快訊:【市東區變電站突發爆炸,暫無人員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