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站在市政廳外的台階上,風從街口卷過來,吹得他西裝下擺微微翻動。他手裡攥著那支從江楓骨灰盒裡取出的舊鋼筆,筆身冰涼,編號“jf07”刻在金屬夾子上,和匾額後那枚青銅司南底座的數字一模一樣。
他抬頭看了眼門楣上方那塊“為人民服務”的牌匾。幾分鐘前,司南針毫無征兆地轉動,指針刺進《滿江紅》手稿,紙麵滲出血字。不是墨跡,是某種塗層被激活後的反應。他現在還記得那一行斷續的字:“真正賬本在……司南所向之處。”
這不是巧合。
他轉身走進大廳,穿過空蕩的走廊,直奔市長辦公室。門沒鎖。他在匾額後取下那枚青銅司南,沉甸甸的,銅綠斑駁,但指針依舊靈活。他用拇指摩挲檀木珠串,輕輕碰了下司南的底座。
指針猛地一顫,旋即轉向南方——正對著市政府主樓地下檔案庫的方向。
顧軒立刻掏出手機調取全市監控畫麵。下一秒,他的呼吸頓住了。
畫麵裡,老城區古玩市場的攤位上,十幾台老式司南儀同時偏轉,指針齊刷刷指向市政廳。西城玉器街、南湖收藏市場、北站舊貨區……所有帶磁性的古老司南,無論大小形製,全部失靈般鎖定同一個方向。
這不是故障。
是響應。
他撥通陳嵐的號碼,聲音壓得很低:“調三組便衣,去城南、西市、東湖三個古玩市場,拍現場,拿實物樣本。動作要快,彆穿製服。”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你發現了什麼?”
“江楓留下的東西醒了。”他說完就掛了。
不到十分鐘,照片傳了回來。第一張圖裡,一個白發老頭站在攤前,雙手高舉一台銅製司南,臉上全是皺紋,眼神卻亮得嚇人。背景是一群人圍著他,每人手裡都拿著形狀各異的司南,全都指著市政廳方向。
第二張圖是近距離拍攝的一台司南內部結構。鏡頭對準了底座的小孔,能看見裡麵嵌著一塊黑色磁芯。檢測報告顯示:釹鐵硼材質,鑄造時間十五年前,與市政廳地下檔案庫門鎖合金成分一致。
顧軒盯著屏幕,腦子裡突然閃過一段記憶。
十五年前,江楓還是市長秘書處最年輕的筆杆子。有次喝酒,他醉醺醺地說:“我寫的東西,十年後沒人記得。但我要做點彆的,讓以後的人知道,有人沒低頭。”
當時他以為是酒話。
現在看,那是計劃的開始。
這些司南,根本不是紀念品。是鑰匙。是江楓當年偷偷分發給信得過的人的信號裝置。隻要真正的指引出現,它們就會動。
而今天,它們全動了。
顧軒走出辦公室,回到市政廳正門前的台階。他把《滿江紅》手稿鋪在地上,拿出那支萬寶龍鋼筆,咬破指尖,用血補上了最後一句詩:“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血字剛落,他掏出林若晴留下的應急傳輸器,連上全市公共屏幕係統。三分鐘後,所有商場、車站、地鐵站的大屏突然黑了一下,隨即跳出這張染血的手稿圖片,底下隻有一行字:“你們的司南,該動了。”
他站在台階上,看著遠處街角第一個舉起司南的人。
是個賣古董的老頭,穿著洗得發白的唐裝,手裡捧著一台巴掌大的青銅司南。他沒說話,隻是把司南舉高,然後朝著指針方向邁出了第一步。
接著是第二個。
一個戴眼鏡的年輕人,從背包裡掏出一台修複過的民國司南,看了一眼方向,轉身就走。
第三個,第四個……
十分鐘內,全城三十多個點位同步響應。退休教師帶著學生社團翻找教育局舊檔案室,地鐵安檢員組織同事排查廢棄通風井,連菜市場賣玉器的商販都拉起橫幅:“尋真相,不收攤!”
顧軒的手機不斷震動。一條條消息湧進來。
“南湖倉庫發現帶鎖鐵櫃,司南指向它。”
“老財政局地下室有暗格,磁性反應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