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推開玻璃門的瞬間,袖口那顆檀木珠輕輕晃了一下。
他剛踏進政務大樓的前廳,眼角餘光忽然掃到左側環衛車後有人影動了動。那人穿著橙色工裝,戴著口罩和手套,手裡提著個黑色塑料袋,像是剛做完清掃準備離開。可他的腳步停在原地,沒有走開的意思。
顧軒沒停下,繼續往前走。右手卻不動聲色地滑進西裝內袋,指尖觸到了那枚司南針的棱角。
那人快步上前,在他身側站定,聲音壓得很低:“顧主任,我是周臨川案卷裡照片上的人。”
顧軒這才轉頭看了他一眼。三十多歲,眼窩深陷,左耳後有一道淺疤,像被什麼器械劃過。這臉他記得——終南山道觀外拍下的模糊影像中,有個背影就是這個特征。
“你說你是誰?”顧軒問。
“我叫張守義,地下醫療網的醫生。”他把塑料袋遞過來,“劉慶死前托人把這交給我,讓我親手給你。”
顧軒接過袋子,裡麵是一本皮質日記本,邊角磨損嚴重,封麵上沾著暗褐色的痕跡,像是乾掉的血。他翻開第一頁,字跡潦草,全是易經卦象和時間記錄,中間夾著幾張手繪地圖,標記著終南山幾處廢棄監測站的位置。
他一頁頁翻過去,直到最後一頁。
一行鋼筆字橫貫紙麵:
“當玫瑰紋身與司南針相遇時,地脈炸彈將啟動。”
下麵還有一行小字:
“信號一旦觸發,無法逆轉。”
顧軒合上日記,手指在封皮上敲了兩下。
他知道這張紙意味著什麼。
也明白眼前這個人不是來送信的,是被人推出來的棋子。
三小時前,陳嵐發來一條加密消息,說司南激活信號已被乾擾器屏蔽,所有地脈監測站斷聯。那時候起,所謂的“終極指令”就已經失效了。
他抬頭看著張守義:“誰讓你來的?”
“我不知道名字。”張守義搖頭,“他們給了我女兒的照片,說隻要我把東西送到,她就能回家。”
顧軒盯著他眼睛看了五秒,然後轉身朝大廳角落走去。
那裡擺著一台碎紙機,銀灰色機身,指示燈亮著綠光。
他站在機器前,把日記本對折,塞進入口。
“你乾什麼!”張守義衝上來一步,“那是劉慶最後的警告!你不能就這麼毀了它!”
碎紙機發出嗡鳴,紙張被卷入,嘩啦啦變成細條落下。
顧軒看著紙屑堆滿托盤,才開口:“你晚了二十分鐘。”
張守義僵在原地。
“地脈係統三個小時前就被切出主網了。”顧軒掏出手機,點開一段監控視頻,“你看清楚,這是省廳監察組接管終端的畫麵。你手上這份‘遺命’,連數據包都沒進服務器。”
屏幕上,陳嵐正站在控製台前,拔掉最後一根連接線。
張守義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
顧軒把空塑料袋還給他:“回去告訴他們,我不怕威脅,也不接暗招。想玩,就堂堂正正站出來。”
說完,他轉身往門口走。
張守義站在原地,手裡攥著口袋,眼神混亂。他忽然從口袋裡摸出半張複印件,還沒來得及藏好,一陣風卷過,紙片脫手飛出,打著旋兒落進旁邊的下水道格柵。
他沒去撿。
顧軒走到政務大樓外的台階上,陽光照在臉上,有點刺。他摘下眼鏡,用袖口擦了擦鏡片,再戴上時,視線清晰了許多。
廣場上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隻剩幾個工作人員還在清理殘留的紙鶴。那些舉報摘要的折紙被風吹到牆角,疊成一小堆,像沒人收走的舊信。
他站在台階邊緣,望著城西方向。
那邊是終南山的輪廓,山體沉默,雲層低垂。
袖口那顆檀木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一下一下,敲在他手腕內側。
走了十幾米,他忽然停下。
路邊的共享單車樁上貼著一張新海報,藍底白字,寫著“城市重啟計劃正式啟動”。下麵是二維碼和熱線電話,右下角印著一個綠色徽標——正是他昨天在市政廳廢墟前舉起的司南圖案。
有人已經開始用了。
他掏出手機掃了一下,頁麵跳轉到市民舉報平台,首頁滾動顯示最新提交的線索:
【舉報人匿名】文化館副館長長期占用公車接送孩子上學
【上傳視頻】某街道辦夜間突擊檢查前半小時提前通知商戶
【圖片證據】養老院補貼名單中有七位已故老人仍在領款
每一條都帶著定位和時間戳,真實可查。
顧軒關掉頁麵,把手機放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