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十三分,手機又震了一下。
顧軒沒立刻去拿。他盯著屏幕角落的監控時間戳,手指在檀木珠上停了兩秒,才伸手抓過手機。來電不是周臨川,也不是林若晴,而是一個沒有備注的本地號碼。
他按下接聽鍵,貼到耳邊。
電話那頭沒人說話,隻有輕微的電流聲。三秒後,掛斷。
顧軒坐直身體,把手機放回桌麵,順手打開抽屜底層,取出一個銀色u盤插進主機。他調出後台日誌,翻看最近十分鐘的係統訪問記錄。一切正常,監聽程序還在運行,數據上傳頻率未變。
但他知道,這不是巧合。
剛才那個電話,是暗號。
江楓說好用的方式,從來不是直接聯係。他們之間有一套簡單的規則——陌生來電響一次,代表“有東西要交”;響兩次,是“情況不對,取消接頭”。剛才隻響了一次,說明江楓已經動手,現在正等著他做出反應。
顧軒拔下u盤,關機,起身離開辦公室。
走廊燈光明亮,保潔員推著拖把經過拐角,兩人擦肩而過。他腳步沒停,徑直走向檔案室。門開著,值班的小李正在整理架子上的文件盒。
“顧科?”小李抬頭,“這麼晚還來查資料?”
“領導讓我核對一份舊稿。”顧軒語氣平靜,“說是明天開會要用。”
“您自己找就行,我待會就走。”小李點點頭,繼續忙活。
顧軒走到靠牆的書架前,從第三排抽出一本《二〇一九年政策彙編修訂版)》。書脊有些發黃,邊角磨損,看起來確實被翻過很多次。他翻開第一頁,一張薄如紙片的存儲卡夾在扉頁和目錄之間。
他不動聲色地把卡收進袖口,重新放回書架,轉身走出檔案室。
回到辦公室,他拉上窗簾,擰緊門鎖,打開備用筆記本。這台電腦不聯網,所有操作都是離線進行。他將存儲卡插入讀卡器,屏幕上跳出三個加密文件夾:【會議紀要】、【人事動向】、【批示流轉】。
密碼是六位數字。
他試了幾個組合,都不對。最後輸入了“0721”,江楓母親的忌日。頁麵刷新,文件解壓成功。
第一個文檔是三天前市政府閉門會議的手寫記錄掃描件。內容不多,但字跡潦草中透著緊迫。提到“舊改三期項目資金使用存在爭議”,“建議由第三方機構介入複審”,並特彆標注:“王誌遠帶隊,務必在省廳督查組抵達前完成初步結論”。
顧軒眼神一沉。
這不是例行抽查,是定調子。有人想搶在上麵來人之前,先把結果做出來。
第二個文件是組織部內部流傳的一份擬退休名單。區住建局副局長李成棟赫然在列,原定任期還有十一個月,現在突然提前離崗。理由寫著“健康原因”,可顧軒清楚,李成棟上周還在係統裡簽批文件,精神狀態沒問題。
第三個文檔最短,也最危險。是一張便簽照片,上麵用紅筆圈出一句話:“閻羅提議,劉慶可暫代招商辦顧問,權限覆蓋東區全部在建項目。”
顧軒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終於來了。
他一直懷疑劉慶背後有人撐腰,但現在證據擺在眼前——不隻是支持,是直接安排職位,插手具體事務。這種級彆的乾預,不可能是副市長秦家能推動的。隻有真正掌握人事權的人,才能一句話決定一個項目的歸屬。
他合上電腦,從抽屜拿出記事本,撕下一張空白紙鋪在桌上。用黑色簽字筆畫出四個名字:劉慶、王誌遠、李成棟、閻羅。然後連線。
劉慶連向王誌遠,是因為審計組是他同學帶的;王誌遠連向李成棟,是因為兩人曾在財政聯合工作組共事兩年;李成棟的名字又被劃掉,旁邊寫著“被迫退出”;最後一條線,從閻羅指向整個結構,像一張網罩下來。
他明白了。
對方不是在查他有沒有問題,是在清除可能阻礙他們的人。
換掉李成棟,是為了防止舊賬被翻出來;派王誌遠進場,是為了快速出報告,蓋章定性;而讓劉慶接手顧問職位,等於把項目鑰匙直接遞到敵人手裡。
他們怕的不是調查,是時間。
隻要省廳的人不來,隻要輿論沒爆,他們就能一步步把路鋪平。
顧軒拿起手機,撥通江楓號碼。
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東西收到了。”他說。
“看懂了?”江楓聲音壓得很低,背後有鍵盤敲擊聲,像是在寫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