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軒的手指還卡在檀木珠的第三節凹槽裡,指尖發僵。
監控屏幕上的畫麵停在第七段視頻的第十一分四十三秒,那半秒的鏡頭被放大了八倍——一個穿灰色工裝的男人從運輸車後門跳下,左手虎口處一道斜疤清晰可見。周臨川說那道疤和自己的一模一樣,不是巧合。顧軒把這段視頻來回拖動了十七次,終於在衣領反光中捕捉到一點金屬邊角,像是袖扣。他調出三年前經偵科外派人員檔案,輸入關鍵詞“左手指紋缺失”,係統跳出一張照片:林晚秋,代號“青鳥”,妻子生前最信任的調查員,失蹤於泵房爆炸案前三十六小時。
她沒死。
這個念頭像根鐵釘紮進太陽穴。如果“青鳥”還活著,那“人偶師”的每一步行動就都不是絕對閉環。他在接收信息,也在處理乾擾。秩序感越強的人,越怕變量。
顧軒按下通話鍵,接通周臨川的加密頻道。
“查三家空殼公司。”他說,“用基層反腐排查的名義發預審函,內容模糊,不指向具體問題。”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你想讓他們自己露馬腳?”
“對。他們不怕查,怕的是不知道被查到了哪一步。”
掛斷後,顧軒起身走到牆邊,撕下舊的關係網圖,重新鋪開一張空白投影。他先標出城市更新專項基金,再往下拆解,畫出七層嵌套結構。副市長辦公室代簽的那筆兩千三百萬,最終流向一家叫“恒源建材”的公司。法人代表登記為陳秀蘭,六十八歲,身份證地址是城西老工業區一棟已拆除的平房。
他撥通技術組號碼:“查‘恒源建材’最近三個月銀行流水,重點看現金提取記錄,單筆超過五十萬的全部標記。”
“已經查了。”對方聲音壓得很低,“有三次大額取現,都在同一家支行,時間間隔正好七天。取款人戴帽子口罩,但監控拍到右手小指缺了一截。”
顧軒眼神一緊。“把錄像傳過來。”
畫麵加載出來時,他盯著取款人彎腰的動作看了足足一分鐘。那種習慣性低頭、右肩微沉的姿態,和劉建華當年一模一樣。劉建華是三年前征地案的關鍵證人,後來在押送途中車禍身亡。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可現在他的手下卻出現在資金鏈末端。
這不是巧合。這是儀式。
顧軒關掉屏幕,打開另一台設備,接入市應急廣播係統的測試頻段。他編輯了一段音頻,用摩斯電碼寫了一句:“牆內有眼。”發送頻率設定為每小時循環一次,信號強度剛好能穿透地下設施屏蔽層,又不會觸發警報。
他知道“人偶師”會聽見。
這個人信命,也怕命破。一旦發現內部有異響,他會開始查日誌、換密碼、縮編通訊範圍。動作越多,漏洞越大。
手機震動,周臨川發來定位:舊廠街與環河路交叉口,建材公司注冊地。
顧軒回撥過去。
“人不在。”周臨川聲音沙啞,“屋裡住的是護工,老太太半年前就死了。房產過戶記錄顯示,買家是一家信托基金,資金來源標注為‘城市更新配套補償款’。”
“把過戶文件發我。”
“已經發了。簽字欄是副市長辦公室代簽,用的是電子簽章係統。”
顧軒盯著郵件附件看了十秒,突然笑了。
他們以為做得乾淨。可電子簽章每次使用都會生成唯一日誌編號,而係統後台顯示,這筆審批的操作ip,來自一輛登記在市政工程隊名下的皮卡。那輛車早就報廢了,車牌卻被掛在一輛黑色商務車上,三天前出現在泵房五公裡外的加油站。
線索連上了。
他立刻撥通技術支援組。“模擬係統故障,向移動指揮車發送自檢請求包,爭取三十秒防火牆開放窗口。”
“風險很大,一旦被反追蹤……”
“做。”
二十分鐘後,輕量級日誌追蹤程序成功植入。捕獲到三條非公開調度記錄,全部指向同一家銀行網點的現金提取操作。時間規律驚人一致:每隔七天,上午九點十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