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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嫉妒迷宮 (Envy)(1 / 2)

空氣不再是空氣,而是一種沉重的、帶著腐敗甜香的粘稠液體,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帶來窒息般的壓迫感。林楓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不在那個回蕩著小醜k癲狂笑聲和金庫詭譎韻律的空間。腳下是冰冷、光滑、仿佛深淵本身凝結而成的黑色晶體。它向四麵八方無限延伸,構成了一座巨大得令人絕望的迷宮。

牆壁——如果那能被稱作牆壁的話——是無數塊巨大、光滑如鏡麵的黑色晶石拚接而成,棱角鋒利如刀,直插向一片混沌、沒有星辰的虛空“天頂”。光線不知從何而來,微弱、冰冷,吝嗇地塗抹在這些晶體表麵,卻足以讓它們映射出無數個林楓的身影。

這些倒影,並非他此刻狼狽不堪、衣衫襤褸、眼中交織著驚恐與貪婪的模樣。它們扭曲、變形,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蕩開的漣漪,最終凝固成一個個光鮮亮麗的幻象。

鏡中之蠱:萬花筒般的誘惑漩渦

在他左前方的鏡麵裡,映照出的是一個身著頂級定製西裝、站在摩天大樓頂層落地窗前的“林楓”。窗外是繁華都市璀璨的天際線,腳下是芸芸眾生。那“林楓”麵容自信從容,指尖夾著雪茄,輕啜著琥珀色的液體,眼神中帶著俯瞰眾生的睥睨。一個低沉、充滿磁性誘惑的聲音直接在林楓腦海中響起:“財富即力量,力量即自由。你本該如此,唾手可得…何必在泥濘中掙紮?”

右側的鏡麵則扭曲成一個寧靜的書齋。溫暖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書架灑落。“林楓”穿著一件舒適的羊毛衫,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正放下手中的古籍,露出溫潤如玉的微笑。牆上掛滿了名校的學位證書,四周彌漫著知識的馨香。另一個聲音,清越而充滿智慧感,低語道:“智慧的光芒足以照亮任何黑暗。你本該徜徉在真理的殿堂,而非在恐懼中求生…”

正前方的鏡麵忽然波光粼粼,場景切換成一個溫馨的農家小院。傍晚的炊煙嫋嫋升起,一個笑容慈祥的老婦人一個林楓記憶中模糊的、渴望的“母親”形象)端著一盤剛出鍋的餃子,朝著“林楓”招手。飯桌旁,一個麵容模糊卻顯得格外寬厚的“父親”正笑著倒酒,一個“弟弟”親昵地摟著“林楓”的肩膀。歡聲笑語穿透鏡麵,帶著家的暖意和飯菜的香氣,真實得令人心碎。一個充滿柔情蜜意的聲音哽咽道:“你本該被愛包圍…被珍惜…被支持…為什麼他們不要你?為什麼他們把你趕出去?你不值得愛嗎?看看這裡,這才是你應得的家!”

更多的鏡像在旋轉、分裂、組合:成為舞台上萬眾矚目的明星、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將軍、隱居山林逍遙自在的仙人……每一個鏡像都投射著林楓內心深處最隱秘、最渴望、或是最不甘的角落——那些他從未擁有、甚至不敢奢望的人生可能性。

起初,林楓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衝擊得頭暈目眩。他強忍著心中翻湧的酸楚和渴望,用力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帶來一絲清明。“假的…都是假的…”他喃喃自語,試圖用理智築起堤壩。但那些影像太逼真了,那些聲音太具穿透力。它們不像是外在的噪音,更像是從他靈魂縫隙裡鑽出來的、帶著倒鉤的藤蔓,狠狠刺入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

無形之敵:嫉妒妖靈的尖嘯

就在他心神動搖的一刹那,異變陡生。

那些鏡麵中原本光彩照人的“林楓”影像,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扭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怨毒、刻骨的嫉妒和一種非人的空洞。它們的眼睛變成了燃燒的幽綠色火焰,嘴巴裂開至耳根,發出並非空氣震動,而是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響的尖嘯!

“憑什麼?!”一個影像朝著林楓嘶吼,聲音銳利如針,刺得他耳膜生疼,“憑什麼你在肮臟的泥土裡打滾,我卻能享受奢華?這不公平!把你的痛苦給我!把你的絕望給我!”影像如同融化的蠟像般流淌,伸出晶體構成的、蒼白透明的手爪,似乎想要穿透鏡麵抓住他。

“無知者!低賤者!”那個“學霸林楓”的影像瘋狂地用頭撞擊著鏡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眼中的綠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你本該擁有我的智慧!擁有我的學識!你浪費了天賦!浪費了生命!看到你愚蠢地掙紮,我好嫉妒!我好恨啊!把你的愚鈍給我!把你的迷茫給我!”

最撕心裂肺的是那個“家”的場景。飯桌崩碎,慈祥的“母親”麵容塌陷,露出黑洞洞的眼眶,枯枝般的手指直指林楓,聲音不再是溫柔,而是淒厲到變調的控訴:“愛?!你也配得到愛?!看看真實的你!被親人厭棄!被世界拋棄!孤獨的可憐蟲!我恨你!我嫉妒你空洞的自由!把你的孤獨給我!把你的冷遇給我!過來!沉溺在這裡!假裝你被愛著!”那些飯菜的香氣瞬間變成屍體腐爛般的惡心甜膩。

這些聲音並非單一來源,而是無數個嫉妒妖靈在千萬麵鏡子中同時尖叫、詛咒、誘惑!它們不再是展示“完美人生”的樣板,而是變成了被嫉妒灼燒、瘋狂渴望掠奪林楓“現有”痛苦和“真實”經曆的怪物!它們本身就是“嫉妒”這種原罪的具象化——它們嫉妒林楓所經曆的真實苦難,哪怕那苦難如此不堪,因為它們自身隻有空洞的、虛幻的、毫無根基的“完美”。這嫉妒化作最惡毒的武器,要將林楓拖入同等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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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煉獄:深淵中的掙紮與錨點

林楓痛苦地捂住耳朵,但那尖銳的、充滿嫉妒的低語直接在他的顱骨內、在他的骨髓裡震蕩回響。“不公平…不公平…”“給我…把你的痛苦給我…”“沉溺…沉溺進來…假裝溫暖…”這些聲音彙聚成一股毀滅性的精神風暴,瘋狂撕扯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

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重疊。那些晶壁似乎在融化、流動,無數個嫉妒妖靈的猙獰麵孔在其中翻滾、靠近,它們貪婪的幽綠目光如同實質的火焰,灼燒著他的靈魂。冰冷光滑的地麵似乎也變得粘稠,像沼澤一般拉扯著他的雙腿,要將他拖拽下去,融入這片永恒的嫉妒結晶之中。

他感到一陣陣強烈的眩暈和惡心。意識像風中的燭火,明滅不定。誘惑的聲音變得更加強大:“來吧…忘記那該死的烙印…忘記那48小時…這裡沒有痛苦…隻有你想要的一切…”那個奢華的豪宅、那個知識的殿堂、那個溫暖的家…影像再次短暫地清晰起來,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他甚至感覺到“家”裡那盤餃子的熱氣似乎真的撲到了臉上,帶著虛假的慰藉。

就在他的腳步幾乎要不受控製地朝著那麵“家”的鏡麵邁出一步時——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風,毫無征兆地從記憶的冰封深處吹來,瞬間凍結了他所有的迷惘。

不是幻覺的風,是比晶體迷宮更冰冷的現實!

記憶之錨:冰冷的現實碎片

他清晰地“看”到:

那個傍晚:夕陽是血紅色的,潑灑在肮臟的城中村街道上。他背著磨破邊的帆布工具包,帶著一身塵土和汗水推開那扇熟悉又陌生的出租屋門。門內不是飯菜的香氣,而是冰冷的沉默和幾張冷漠到近乎厭棄的臉。父親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沒有一絲溫度:“回來了?飯在鍋裡,自己熱。”那眼神,像看一塊絆腳的石頭。

那個夜晚:爭吵爆發了,不是為了什麼大事,或許僅僅是他疲憊下的一句無心之言。弟弟刻薄的嘲諷像刀子:“讀那麼多破書有什麼用?還不是跟我們一樣賣苦力?”母親在一旁,眼神躲閃,最終化為一聲無力的歎息。父親猛地一拍桌子,碗碟跳起:“滾!你個掃把星!沒用的東西!給老子滾出去!”那手指的方向,是敞開的、黑洞洞的門外,是深秋刺骨的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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