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建國雙手捧著那卷羊皮紙,感覺自己捧著的不是一張圖,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是個工程師,一輩子都在跟鋼筋水泥、圖紙數據打交道。他見過的圖紙,都是用鴨嘴筆和丁字尺,在半透明的硫酸紙上,一筆一劃,精確繪製出來的。
可手裡的這東西……
羊皮紙的質感,古老而溫潤。上麵沒有一根筆直的線條,沒有一個標注的尺寸。
有的,隻是一些用毛筆勾勒出的,寫意般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
旁邊還用一種他完全看不懂的字體,寫著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這……這是……”高建國徹底傻了,他求助地看向錢教授。
錢教授一把搶過圖紙,隻看了一眼,整個人都像是被電擊了一樣,身體猛地一顫。
“篆書!這是秦篆!”
“天呐!這……這不是建築圖紙,這是一幅……一幅古畫!”
錢教授的手指,顫抖地撫過那些古老的文字,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學者發現稀世珍寶時的狂熱和激動。
“這……這哪裡是圖紙,這是營造的法式!是道!是古人天人合一的至高理念啊!”
王社長和張縣長湊過來看熱鬨,一看那鬼畫符一樣的字,和那寫意的山水畫,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深深的迷茫。
“林先生……”張縣長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臉上的表情比吃了苦瓜還難看,“咱們……咱們就照著這個修?”
“這……這要是修出來,怕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罵死啊!”
張縣長急得直跺腳。
“現在是什麼年代?全國上下都在勒緊褲腰帶搞生產,老百姓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咱們在這兒大興土木,搞這種封建地主老財才享受的東西,這要是傳出去,影響太壞了!”
“這是勞民傷財!是享樂主義!是脫離人民群眾啊!”
張縣長越說越激動,把能想到的帽子都給扣上了。
他這話,也說出了在場所有乾部的心聲。
王社長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僵硬起來,他雖然已經決定無條件支持林墨,可張縣長說的,也是實情。
政治影響,不得不考慮。
蘇清清聽著,小臉也白了,她拉了拉林墨的袖子,小聲說:“老公,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
林墨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轉過身,看著一臉憂心忡忡的張縣長。
“張縣長,你覺得,什麼樣的房子,才不是享樂主義?”
張縣長一愣,下意識地回答:“當然是……是那種簡單,實用,能遮風擋雨的土坯房,磚瓦房。”
“那如果,我蓋這個園子,用的材料,比你說的磚瓦房還便宜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錢教授第一個反駁:“不可能!林老師,這圖紙上畫的,又是假山又是回廊,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料和木料,怎麼可能比磚瓦房便宜?”
“誰說我要用上好的石料和木料了?”林墨笑了。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采石場。
“那裡,最不缺的就是石頭。我們砸出來的碎石,鋪路用不完,堆在那兒也是浪費。”
他又指了指遠處的荒山。
“山上,多的是沒人要的雜木。我們自己有木工坊,砍下來,自己加工,連買木材的錢都省了。”
“至於磚瓦……”林墨的目光落在了那台還在冒著熱氣的木製回轉窯上,“我們連水泥都能燒,還燒不出幾塊磚瓦?”
“就地取材,廢物利用。”
“我算過了,蓋這麼一個院子,材料成本,比在縣城蓋一棟同樣大小的青磚大瓦房,至少要便宜三成。”
張縣長和王社長都聽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