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鐵山畫的簡易地圖皺巴巴的,上麵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模糊不清。林澈借著從洞穴縫隙透進的微光,反複確認著那個標記為“廢棄礦洞”的位置——位於迷魂澗更深處的北側山壁。他的左臂依舊麻木沉重,蜘蛛毒的餘威未消,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帶著鈍痛。但想到清玥和孩子還在孫老爹手中,他咬緊牙關,將地圖塞進懷裡,抓起趙鐵山給的一小包黑色毒粉和一根頂端綁著浸油布條的木棍當作火把。
“記住,礦洞深處可能有不穩的岩層和廢棄的豎井。岩芯樣本用油布包著,藏在我說的那個有三道紅色岩紋的夾縫裡。”趙鐵山的聲音沙啞,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林澈,“小心點……那洞裡,死過不少人。”
林澈心中一凜,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轉身拄著一根粗樹枝,一步步挪出了相對安全的洞穴,再次投入外麵濃得化不開的瘴氣之中。
根據地圖指引,向北的路更加難行。荊棘密布,亂石嶙峋,瘴氣似乎也更濃烈了些,那股甜腥味直衝腦門,讓人陣陣眩暈。林澈不得不走一段就停下來喘息,努力分辨方向。腿上的舊傷和手臂的新毒交替折磨著他,汗水浸濕了破爛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冰冷刺骨。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在一處陡峭的山壁底部,他看到了一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口比預想的要大,但已被塌方的石塊和茂密的藤蔓partiay堵塞,像一張怪獸殘缺的巨口,散發著陰冷潮濕的黴味和一股……難以言喻的陳舊鐵鏽與塵埃混合的氣息。這就是廢棄礦洞的入口。
林澈深吸一口帶著毒瘴的空氣,點燃了簡易火把。跳動的火焰驅散了些許黑暗,但也映照出洞內嶙峋突兀的岩石和深不見底的黑暗。他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撥開藤蔓,鑽了進去。
礦洞內部比想象中寬闊,但異常陰森。火把的光線有限,隻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區域。腳下是凹凸不平的碎石和厚厚的積塵,空氣凝滯,充滿窒息的壓抑感。洞壁上有明顯的人工開鑿痕跡,但都已斑駁腐朽。支撐頂棚的木樁大多已經腐爛倒塌,露出猙獰的岩石,不時有細小的碎石從頭頂落下,發出窸窣的聲響,在這死寂的環境中格外驚心。
越往裡走,溫度越低,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火把的光暈中,林澈偶爾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鏽蝕得不成樣子的鐵鎬、礦車殘骸,甚至……一兩個半埋在塵土裡的、已經變形的安全帽。這些無聲的遺物,靜靜地訴說著當年發生在這裡的災難。林澈仿佛能聽到礦工們勞作時的號子聲,能感受到災難降臨時的驚恐與絕望。沈墨嵐為了利益,草菅人命,讓多少家庭破碎?想到這裡,他對沈墨嵐的恨意又深了一層,同時對自己和清玥的遭遇產生了一種更悲涼的共鳴——他們都是那個毒婦野心下的犧牲品。
根據趙鐵山的描述,他需要找到主巷道儘頭向左拐的一個支巷。巷道錯綜複雜,如同迷宮。林澈高度緊張,既要留意腳下可能存在的深坑他曾差點踩空,幸虧及時抓住岩壁),又要警惕頭頂可能坍塌的岩層。有幾次,火把的火焰突然劇烈搖曳,顯示氧氣稀薄,他不得不放緩呼吸,快速通過。
終於,他找到了那條支巷。巷子更窄,僅容一人通過。洞壁上,隱約可見一些暗紅色的礦物條紋。他仔細尋找著趙鐵山說的“三道紅色岩紋”。在巷子深處一個相對乾燥的角落,他看到了那個特征。岩壁底部,果然有一道狹窄的裂縫。
林澈心中一喜,跪下來,用手小心地扒開裂縫邊緣的碎石和塵土。指尖觸到了一個用厚油布緊緊包裹的長條狀硬物。他用力將它拽了出來,沉甸甸的,正是岩芯樣本!
然而,在取出樣本的同時,他的手指也碰觸到了裂縫裡另一些硬物。他疑惑地又掏了掏,摸出幾樣東西:一個表麵刻著古怪花紋的舊煙鬥,絕非趙鐵山所有;還有幾張被揉成一團、字跡模糊但依稀能辨認出“撫恤金”、“簽收”字樣的泛黃紙張碎片。
煙鬥?票據?林澈的心猛地一沉。趙鐵山沒說這裡還有彆的東西!這煙鬥的風格……他忽然想起,孫老爹好像就習慣用這種類似的煙鬥!難道孫老爹也來過這裡?這些票據又是什麼?難道和趙鐵山說的礦難有關?
就在他震驚地盯著手中之物,試圖理清頭緒時,礦洞深處突然傳來“哢嚓”一聲脆響,像是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碎石滑落聲!有什麼東西被驚動了!
林澈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是坍塌,或是驚醒了洞中什麼可怕的生物。他顧不上細想,將岩芯樣本和意外發現的煙鬥、票據碎片一股腦塞進懷裡,抓起火把,連滾爬爬地向外逃去!身後傳來更響的岩石摩擦聲,仿佛整個礦洞都在顫抖。他拚命奔跑,不顧一切,直到衝出洞口,重新回到瘴氣彌漫的天光下,才癱倒在地,大口喘息,心有餘悸。
懷裡的東西硌得他生疼,也讓他心中充滿了更大的謎團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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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在孫老爹藏身的那個狹小山洞裡,氣氛同樣緊張得令人窒息。
孩子又開始低燒,咳嗽不止,小臉通紅。顧清玥心急如焚,卻不敢表露太多。孫老爹煩躁地在洞口踱步,外麵的天氣似乎變了,風聲嗚咽,帶著雨前的潮濕氣息,讓他的舊傷顧清玥注意到他時不時會揉搓左邊肩膀)隱隱作痛,心情也更加惡劣。
“媽的,這鬼天氣!”孫老爹罵罵咧咧地走回來,拿起水囊喝水。顧清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之前她趁孫老爹不注意,將袖子裡藏的那朵有毒白蘑菇掐了一丁點幾乎看不見的粉末,抖進了水囊裡。她不知道這點劑量會有什麼效果,隻想試探一下。
孫老爹喝了幾口水,咂咂嘴,似乎沒察覺異樣。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皺起眉頭,捂了下肚子,臉色有些難看。他猛地轉頭,目光銳利地盯向顧清玥:“你……在水裡放了什麼?”
顧清玥心中狂跳,臉上卻努力保持鎮定,甚至帶著一絲委屈:“水?就是洞外接的雨水啊……孫老爹,是不是天氣不好,您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故意提及他的舊傷,試圖轉移注意力。
孫老爹狐疑地打量著她,眼神凶狠,但肚子似乎真的不舒服,他沒再追問,隻是惡狠狠地警告:“彆跟老子耍花樣!否則有你們好看!”說完,他走到一邊坐下,揉著肩膀和肚子,不再理會顧清玥。
顧清玥暗暗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這次冒險的試探,讓她確認了兩件事:一是孫老爹對毒物並非毫無察覺,二是他的身體確實有弱點。她默默記下了他揉搓左肩的動作和惡劣天氣對他情緒的影響。
傍晚,孫老爹心情似乎更糟了,也許是身體不適,也許是擔心天氣影響他的計劃。他拿出一點乾糧扔給顧清玥,自己則嚼著肉乾,突然問道:“你那男人,以前是做什麼的?除了開那破店,還會什麼?他會不會找幫手?”
顧清玥心中一動,小心地回答:“他……他就是個做點小生意的老實人,沒什麼本事……孫老爹,您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孩子病著,經不起折騰了……”
“去哪兒?”孫老爹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去黑水鎮!那邊有筆舊賬,該清算了!至於你們……”他瞥了一眼孩子,“就看你們識不識相了!”
黑水鎮?舊賬?顧清玥牢牢記住這個名字。她注意到,孫老爹說這話時,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掛著的一串鑰匙,其中有一把形狀特彆,像是開某種老式木箱的。一個計劃在她心中悄然萌生。
夜裡,孩子因不適哭鬨起來,孫老爹被吵得心煩,粗暴地嗬斥。顧清玥撲過去護住孩子,與孫老爹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吵什麼吵!再吵把你們扔出去喂狼!”孫老爹怒氣衝衝。
“他還是個孩子!病成這樣,哭幾聲怎麼了!”顧清玥第一次鼓起勇氣頂撞他,緊緊抱著孩子,眼中充滿了母性的憤怒和絕望的淚水。
衝突中,顧清玥被孫老爹推倒在地,但她卻趁機更清楚地看到了他腰間那串鑰匙的細節,以及他因動怒而更加明顯的左肩不適。她蜷縮在地上,假裝哭泣,心中卻飛快地盤算著。
……
林澈帶著一身疲憊和滿懷的驚疑,終於在天黑前回到了趙鐵山的洞穴。他將岩芯樣本交給趙鐵山,然後,遲疑了一下,將那個煙鬥和票據碎片也拿了出來。
“趙大叔……這是我在拿樣本的裂縫裡找到的。這煙鬥……像是孫老爹用的。這些紙片……”
趙鐵山看到岩芯樣本時,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但當他看到煙鬥和票據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他一把抓過票據碎片,湊到火光下仔細辨認,手指因用力而顫抖。
“撫恤金……簽收……假的!都是假的!”趙鐵山的聲音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憤怒和痛苦,“當年礦難,死了十幾個人!沈墨嵐這毒婦,為了掩蓋真相,隻報了三個傷亡!用錢堵住了部分家屬的嘴!孫老狗……他當時就在鎮上,肯定知道內情!說不定……說不定還幫著做了假證!這個煙鬥……就是他常抽的旱煙!他果然去過那個礦洞!他去乾什麼?滅口?還是找什麼東西?”
林澈震驚地聽著。孫老爹不僅是個綁架犯,還可能牽扯到更久遠、更肮臟的罪行!他不僅是他們一家的威脅,更是趙鐵山不共戴天的仇人之一!
“我們必須找到他!”林澈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不僅是為了救清玥和孩子,也要讓他說出當年的真相!”
趙鐵山抬起頭,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但更多的是冷靜的算計:“沒錯。他現在是關鍵。他知道的,遠比我們想象的多。黑水鎮……他提過黑水鎮,那裡有他一個相好的寡婦,也可能有他藏東西的地方。”
目標明確了,不再僅僅是逃亡和救人,更增添了揭露真相、清算舊賬的重量。
林澈感到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但意誌也前所未有地堅定。他看了一眼趙鐵山正在幫他換藥的、依舊麻木的手臂,又望向洞外漆黑的、瘴氣彌漫的夜空。清玥,孩子,你們一定要堅持住!我們很快就能見麵了……這一次,我要連本帶利,把賬算清楚!
而在遠處的山洞裡,顧清玥輕輕拍著終於睡去的孩子,目光落在孫老爹隨手放在角落的行李卷上,那裡隱約露出木箱的一角。她的手心裡,緊緊攥著幾顆在掙紮時從地上抓到的尖銳小石子。黑暗中,她的眼神不再隻有恐懼,更多了一份決絕和冷靜。等待機會,反擊,必須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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