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衛國騎著自行車,後座載著沈靜姝,車把上還掛著兩個鼓鼓囊囊的網兜,風塵仆仆地往大院趕。
他特意請了三天假,心裡揣著股熱乎勁:家裡倆妹妹都考上大學了,蘇禾是燕京大,蘇雪柔是中央音樂學院,這可是老蘇家頭一遭的大喜事,得好好熱鬨熱鬨。
剛拐進大院,就覺得不對勁。
平時這個點,張嬸他們該在門口擇菜聊天了,今天卻都湊在牆根下,看見他過來,眼神都帶著說不清是什麼。
張嬸迎上來,笑著說:“衛國回來啦?哎喲,你們家這倆姑娘可真出息,一個燕京大一個中央院,老蘇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李叔蹲在旁邊抽煙,抽了一口才慢悠悠地接話:“是挺出息……不過,你還是先回家看看吧,你媽最近臉色可不太好。”那語氣裡的含糊勁兒,讓蘇衛國心裡“咯噔”一下,原本的熱乎勁涼了半截。
推著車進了蘇家小院,院門沒關,屋裡靜悄悄的。
蘇衛國放下東西,喊了聲“爸,媽”,半天沒應聲。
往裡走,就見林婉秋坐在沙發上,手裡攥著塊抹布,半天沒擦一下茶幾,眼眶紅紅的。
蘇國棟坐在對麵的椅子上,煙灰缸裡堆了好幾個煙蒂,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臉色陰沉沉的。
蘇雪柔的房間門關得嚴嚴實實,連點光都透不出來,蘇衛民的房門也關著,沒像往常一樣聽見他蹦躂的聲音。
“爸,媽,這是怎麼了?”蘇衛國心裡發慌,“我特意帶了東西回來,不是說好了慶祝嗎?雪柔和小禾呢?”
林婉秋一聽見“小禾”倆字,鼻子抽了抽,把抹布往茶幾上一扔,歎了口氣:“慶祝啥呀……小禾她……走了。”
“走了?”蘇衛國愣了,“往哪兒走?開學不是還得等嗎?”
“是跟家裡鬨翻了走的!”林婉秋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委屈和不甘,“她把戶口都遷走了,說以後再也不回這個家!不就是一張通知書嗎?雪柔也沒真把它怎麼樣,她至於嗎?脾氣這麼倔,一點情麵都不講!”
蘇衛國聽得腦子發懵,手裡的“啪嗒”掉在地上,滾了一地。
沈靜姝在旁邊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彆著急。
“鬨翻了?為啥呀?就因為……通知書那事兒?”
蘇國棟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雪柔把小禾的通知書藏了,被找出來後,小禾鬨著要分戶。我們勸了,她不聽,非要走。”他沒說自己和林婉秋一開始還想包庇蘇雪柔,也沒提蘇禾那些積壓多年的委屈,隻撿了最直白的話說。
沈靜姝在旁邊靜靜聽著,家裡倆小姑子關係一直微妙,林婉秋又偏疼養女,這矛盾遲早得爆。
看,這下好,親生的走了,留下個養女,也不知道林婉秋他們怎麼想的。
蘇衛國把掉地上的東西撿起來,坐在沙發上,半天沒吭聲。
他也知道媽偏疼雪柔,也清楚倆妹妹之間有嫌隙,可他萬萬沒想到,會鬨到遷戶口、斷絕關係的地步。
“她一個人能去哪兒?手裡有錢嗎?”
屋裡靜得能聽見牆上掛鐘的滴答聲。
林婉秋抹了把眼淚,語氣突然硬起來:“她有本事走,就有本事活下去!讓她去闖!我倒要看看,離了蘇家,她能過得有多好!等她碰了壁,自然會回來認錯!”
這話裡帶著股賭氣,更像是被忤逆後的不甘。她不信蘇禾真能徹底脫離這個家,遲早有一天,對方會服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