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一到,燕園裡連風都透著股繃著的勁兒,往日裡梧桐樹下慢悠悠散步的身影沒了,林蔭道的長椅空得能積灰,連未名湖都安靜下來,隻剩偶爾掠過的麻雀撲棱翅膀的聲兒。
教學樓裡倒擠滿了人,每間自習室的燈都亮到深夜,空氣裡飄著墨水味、紙張味,還有人壓低了聲音背單詞,夾雜著翻書的沙沙聲、筆尖劃過紙頁的聲。
“完了完了!蘇禾!《英國文學史》那堆作家跟作品我還沒對上呢!”李衛紅攥著蘇禾的胳膊,眉頭皺起,“昨天背到半夜,今天一醒全忘了!”
蘇禾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紙,上麵是她昨晚熬夜整理的表格,重點作家用紅筆標了星,代表作旁還注了關鍵情節:“給你,先背標紅的,都是高頻考點。”
李衛紅接過表格,跟抓著救命稻草似的,差點蹦起來:“我的親娘哎!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進了考場更緊張,監考老師背著雙手在過道裡走,皮鞋跟敲著地麵“篤篤”響,目光跟探照燈似的掃來掃去。
試卷剛發下來,教室裡就響起一片“嘶”的抽氣聲:《基礎英語》最後一道題是段哲學評論節選,滿篇生僻詞,還有繞來繞去的長句,有人盯著題目皺著眉,手裡的筆轉了三圈都沒落下。
蘇禾倒沒慌,這段文字講的存在主義,林教授上周剛跟她討論過相關論文,還推薦了兩篇外文文獻。
她先在草稿紙上拆了長句結構,再逐句翻譯,最後分析修辭手法時,連“隱喻”象征的例子都舉得明明白白。
監考老師掃到她的答卷,忍不住停下腳步。
聽力考試更磨人,一段voa經濟政策新聞滋滋啦啦的,跟信號不好似的,不少人聽得皺著眉,手裡的筆懸在半空。
蘇禾早習慣了在胡同的雜音裡聽短波,耳朵能自動過濾乾擾,關鍵詞“infation”“poicyshift”一出來,飛快記下來,最後整理的要點又全又有條理。
考試間隙的走廊最熱鬨,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兒對答案,有人一拍大腿:“哎!那個選擇題我跟你選的一樣!”
也有人耷拉著腦袋歎氣:“完了,口語考試我說到一半卡殼了,半天沒想起‘環境保護’怎麼說!”
李衛紅考完口語,抱著蘇禾的胳膊哀嚎,急得直跺腳:“我跟老師說‘我喜歡讀書’,結果‘讀書’的英文說成‘ookbook’了!人家都憋笑了!”
蘇禾拍了拍她的肩,忍著笑安慰:“沒事,你的語音語調比上次進步多了,基礎分肯定能拿到。下次我教你幾個萬能話題模板,提前背熟就不怕了。”
不遠處的秦凱歌臉色繃得緊緊的,他一直覺得自己英語沒對手,可這次考題難出了預期,尤其是文學賞析題,他準備的那些沒用上。
看見蘇禾從容的樣子,抿緊嘴唇,沒跟任何人說話走了。
張文斌獨自靠在窗邊,望著外麵的梧桐樹發呆,手裡的筆記捏得發皺。
他複習了許久,可考題超出預期太多,那種落差讓他半天緩不過神。
柳清揚從中文係考場跑過來時,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蘇禾!你考得怎麼樣?我們最後那道古漢語翻譯題,我差點沒寫完,字都快飛起來了!”
“都挺好,多謝你記掛。”
——
到了晚飯時間,食堂才恢複了點往日的活氣。
學生們圍在一桌,有的抱怨考題變態,有的說考試時的趣事:“你們知道嗎?聽力考試時,後排有個男生戴著耳機就睡著了,監考老師走過去他才驚醒,臉都紅到脖子根!”
“中文係有個哥們寫古文賞析,寫嗨了洋洋灑灑寫了五千字,最後鈴響了還沒結尾,急得快哭了!”
蘇禾跟李衛紅、孫梅坐在一桌,喝著熱乎乎的湯麵。
孫梅小口咬著麵條,小聲說:“我剛才看見高偉民了,他提前交卷,臉色不太好,肯定是沒考好。”
李衛紅嗤笑一聲,筷子在碗裡戳了戳:“活該!讓他平時不好好學習,就知道偷書、找麻煩,這下好了吧?考砸了才好!”
最後一門《英國文學史》考完,鈴聲剛響,教室裡就炸開了鍋——有人把筆一扔,往椅背上一靠,長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