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林辰的劍鞘,突然笑了:“直到剛才看到施主的鞘光,老衲才覺得,可能等對了。”
林辰握著劍鞘,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他想起無鋒上師說的“劍是工具,心是尺度”,想起落霞穀村民的笑臉,想起望星台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明白——了塵和尚等的不是一個能修好鐘的人,而是一個能讓“鎮嶽”二字重獲意義的人。
“前輩,”林辰蹲下身,與了塵和尚平視,“鐘碎了,或許能重鑄;劍廢了,但護著的心沒廢,就還有用。”他從劍鞘上解下一塊用金紋滋養出的木片,那是之前修複劍鞘時多出來的邊角料,此刻正泛著柔和的光,“我雖不會鑄鐘,但這木片帶著些淨化戾氣的暖意,或許能暫時護住孩子們,讓他們不受山外的戾氣侵擾。”
了塵和尚接過木片,放在孩子們的氈布下,果然,偏殿裡彌漫的淡淡陰翳消散了些。孩子們打了個哈欠,靠在他身邊沉沉睡去,臉上沒了之前的警惕。
夜幕降臨時,山外突然傳來馬蹄聲。了塵和尚臉色一變:“是‘黑風寨’的人!他們每月都來搜刮,見了孩子怕是……”
林辰按住他的肩,示意他彆慌。他走到廟門口,月光下,十幾個騎著黑馬的漢子正往禪院趕來,個個麵露凶光,腰間佩著帶血的彎刀,顯然不是善茬。
“那老和尚肯定藏了好東西!上個月搜出半塊鐘碎片,賣了不少錢!”
“聽說還有兩個小崽子,帶回去給寨主當童仆,說不定更值錢!”
汙言穢語隨著風聲飄過來,林辰站在廟門內,劍鞘上的微光緩緩亮起。他沒有拔劍,隻是靜靜地站著,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黑風寨的人衝到廟門前,為首的刀疤臉勒住馬,看到林辰時愣了一下:“哪來的野修士,敢擋爺爺的路?”說著揮刀就砍,刀鋒帶著股戾氣,直劈林辰麵門。
就在刀鋒即將觸到林辰的瞬間,他腰間的劍鞘突然爆發出一圈光盾,刀鋒砍在光盾上,竟像砍在棉花上,瞬間卸了力道。刀疤臉隻覺手腕一麻,彎刀脫手飛出,插在遠處的泥地裡。
“邪門!”其餘人見狀,紛紛拔刀衝上來,卻被光盾一一彈開,不僅沒傷到林辰分毫,反而被光盾的暖意震得氣血翻湧,一個個摔下馬背,像滾葫蘆似的在地上哀嚎。
林辰始終沒動,光盾隨著他的呼吸輕輕起伏,像一層柔軟的鎧甲。他看著那些在地上掙紮的漢子,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這禪院是養孩子的地方,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帶著你們的人,滾。”
刀疤臉又驚又怕,看著那圈溫和卻堅不可摧的光盾,突然想起去年在黑風嶺被一個無名修士打跑的經曆——聽說那人也是不用劍,隻用劍鞘就擊退了星獸。他打了個哆嗦,爬起來扶起同伴,連掉在地上的彎刀都不敢撿,倉皇地騎著馬跑了。
光盾散去,林辰轉身回殿,見了塵和尚正站在大殿門口,老淚縱橫。
“二十年前,我要是有施主這份心境,或許……”
“前輩,”林辰打斷他,“您守住了孩子們,守住了鐘的碎片,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他指著供桌中央的淺痕,“這裡以前放著鎮嶽鐘,現在放著孩子們的信任,放著您的等待,同樣是‘鎮嶽’啊。”
了塵和尚望著熟睡的孩子們,又看了看林辰的劍鞘,突然雙手合十,深深一拜:“老衲懂了。所謂鎮嶽,不是鎮住山嶽,是鎮住心裡的戾氣;所謂禪心,不是空無一物,是裝著該護的人。”
那夜,林辰睡在偏殿的乾草堆旁,聽著了塵和尚重新敲起木魚,這次的節奏沉穩而有力,敲在寂靜的夜裡,敲在每個被守護的夢裡。劍鞘上的微光與供桌前的殘香相映,在佛像斑駁的臉頰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暈。
天亮時,林辰準備繼續往北。了塵和尚送他到廟門口,遞給他一個用油布包著的東西:“這是老衲當年練劍的心得,以前總覺得是殺人技,現在看來,或許能幫施主完善‘護’的法子。”
林辰接過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開一看,不是劍譜,而是一本用毛筆寫的日記,裡麵記著二十年前他如何教師弟們練劍,如何在山下幫村民挑水,如何在雪夜裡給流浪的貓狗搭窩——原來最鋒利的“破嶽劍”,根子裡藏著的是這樣的柔軟。
“對了,”了塵和尚突然想起什麼,“那口鐘的另一半碎片,當年被一個路過的女修士撿走了,她說要去北境找能重鑄鐘的人。那女修士的劍穗上,係著枚刻著‘雲’字的玉牌,說不定施主往北走,能遇到。”
林辰心中一動,想起了青雲觀的雲舒。他把日記小心收好,對著了塵和尚深深一揖:“前輩放心,無論鐘能否重鑄,這禪院的安寧,我會記在心裡。”
孩子們醒了,女孩跑過來,把那顆麥芽糖的糖紙折成小紙船送給林辰:“林大哥,這個給你,能順著河水漂到北邊去。”
林辰接過紙船,放進懷裡,與那半塊“守”字木牌放在一起。他揮揮手,轉身走進晨霧裡,身後是重新響起的木魚聲,敲著“鎮嶽”的新義,敲著“靜心”的真意。
山路蜿蜒,晨霧沾濕了他的衣袍,卻打不濕劍鞘上的微光。林辰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紙船和木牌,突然覺得,這趟北行的意義,早已超越了無鋒上師的囑托——他不是在繼承一把劍的鋒芒,而是在收集無數個被守護的瞬間,讓這些瞬間在劍心裡紮根,長成比山嶽更堅韌的力量。
而那本日記裡的字跡,在晨光裡漸漸與劍鞘上的紋路相融,像是在說:所謂劍途,從來不是一條直線通向北境,而是在每個需要守護的角落,曲折成溫暖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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