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鏡冰湖,一路向南行至中原腹地,風雪漸歇,草木漸生。林辰與阿默行至一座名為“落槐鎮”的古鎮外,阿默的歸一劍突然輕顫起來,劍穗上的玉墜貼著他的掌心,傳來一陣溫熱的悸動。
“這裡……”阿默勒住馬韁,望著鎮口那棵需三人合抱的老槐樹,眼底泛起複雜的光,“是我小時候住過的地方。”
林辰這才注意到,阿默的指尖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歸一劍的劍鞘,那裡刻著個極淺的“默”字,筆畫稚嫩,像是孩童所刻。“你以前的家,在這裡?”
阿默點頭,聲音有些發澀:“我十歲那年,家裡遭了變故,父親帶著我逃離,從此再也沒回來過。”他翻身下馬,走到老槐樹下,指尖撫過樹乾上一道歪斜的刻痕——是個小小的劍形圖案,“這是我刻的,那時候總纏著父親教我練劍。”
鎮口的石板路被歲月磨得光滑,兩旁的房屋多是青磚黛瓦,牆頭上探出幾枝槐花,白得像雪。一個坐在門口納鞋底的老婦人抬起頭,見了阿默,眯起眼睛看了半晌,突然放下針線站起來:“你……你是阿默?”
阿默渾身一震,望著老婦人鬢角的白發與眼角的皺紋,聲音哽咽:“張……張婆婆?”
“是我啊!”老婦人激動得抹起眼淚,拉著阿默的手往鎮裡走,“你這孩子,這麼多年去哪了?你爹……你爹他……”
老婦人的家就在槐樹旁,院裡種著幾株月季,窗台上擺著個掉了漆的竹製劍架。她端出一碟炒花生,又倒了兩碗熱茶,絮絮叨叨地說起往事——阿默的父親原名沈硯秋,曾是鎮上有名的鑄劍師,一手“淬雲術”能讓劍體泛出雲霧般的光澤,歸一劍便是他親手所鑄。
“十年前,你爹幫一位路過的將軍鑄了柄‘定北劍’,誰知那將軍後來卷入兵變,朝廷派人來查,你爹怕連累鎮上的人,連夜帶著你走了。”老婦人歎了口氣,從箱底翻出個褪色的布包,“這是你爹走前托我保管的,說等你回來交給你。”
布包裡是一封信,信紙泛黃發脆,上麵的字跡卻依舊挺拔:“吾兒阿默,歸劍在,家就在。若遇難處,可去尋城南‘墨隱廬’的周先生,他會護你周全。父字。”信末還畫著個小小的劍形,與老槐樹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阿默握著信紙,指腹摩挲著那熟悉的筆跡,眼眶瞬間紅了。歸一劍在他手中輕輕震顫,劍穗上的玉墜與信紙相觸,發出細碎的輕響,像是在回應著十年未見的思念。
“周先生……是周硯山先生嗎?”林辰想起曾在兵器譜上見過這個名字,周硯山是當代鑄劍大師,尤擅修複古刃,十年前突然隱居,再未露麵。
“正是。”老婦人點頭,“周先生當年常來鎮上找你爹論劍,兩人是至交。”
正說著,院外傳來喧嘩聲。幾個穿官服的漢子踹開院門,為首的是個三角眼的捕頭,腰間佩著柄鏽跡斑斑的長刀:“張婆子,聽說沈家那小子回來了?朝廷正通緝他爹呢,識相的把人交出來!”
阿默將信紙塞進懷裡,歸一劍出鞘,墨色劍光護住老婦人:“我爹是被冤枉的,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要苦苦相逼?”
“冤枉?”捕頭冷笑,“當年定北劍上刻著你爹的名字,兵變時那將軍就用的這柄劍,不是他通敵是什麼?”他揮刀砍來,刀風帶著股蠻橫的戾氣,“今天不光要抓你,還要抄了這老槐樹,據說你爹把鑄劍秘方藏在樹裡了!”
林辰沉水劍同時出鞘,金芒擋住長刀,劍穗上的菩提子念珠泛出微光:“朝廷辦案講究證據,你們僅憑一柄劍就定罪,未免太草率。”
捕頭被震得後退三步,惱羞成怒:“給我上!抓住這兩個小子,賞銀百兩!”
漢子們蜂擁而上,刀光劍影瞬間填滿了小小的院落。阿默的歸一劍如水流般遊走,劍勢看似柔和,卻總能在毫厘之間避開刀鋒,同時用劍背將對手拍倒在地——他不想傷人,這些人雖蠻橫,卻多是鎮上的地痞,被捕頭收買而已。
激鬥中,一個漢子竟舉著斧頭衝向老槐樹,想劈開樹乾。阿默眼疾手快,歸一劍的劍穗飛出,纏住他的手腕,墨色劍光一卷,斧頭脫手飛出,正好砸在捕頭的腳邊,嚇得他連連後退。
“住手!”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來。眾人回頭,隻見一個穿青布長衫的老者拄著拐杖站在門口,須發皆白,卻目光如炬,正是周硯山。他身後跟著兩個青衣人,腰間的佩劍泛著雲霧般的光澤,顯然是沈硯秋的“淬雲術”所鑄。
“周……周先生?”捕頭見了老者,臉色頓時煞白,“您怎麼會在這裡?”
“沈硯秋是我的摯友,他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周硯山走到阿默麵前,看著他手中的歸一劍,眼中泛起淚光,“好孩子,你爹常說,你握劍的姿勢最像他。”
他轉向捕頭,拐杖在地上輕輕一點:“定北劍的事早已查清,是那將軍偷換了劍刃,與沈硯秋無關。朝廷的昭雪文書三日前就到了縣衙,你們竟敢私設公堂,濫用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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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這才知道闖了大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饒。周硯山沒理會他,隻是對身後的青衣人使了個眼色,青衣人立刻上前將捕頭與漢子們捆了起來,押往縣衙。
風波平息,老婦人拉著周硯山的手,絮絮叨叨地問起沈硯秋的下落。周硯山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劍穗——與歸一劍的劍穗一模一樣,隻是玉墜上刻著個“秋”字。
“硯秋他……三年前在漠北病逝了。”周硯山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臨終前說,沒能帶你回來看老槐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阿默握著那枚劍穗,與歸一劍的劍穗並在一起,兩個玉墜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父親在耳邊低語。他走到老槐樹下,指尖撫過那道劍形刻痕,突然蹲下身,肩膀微微顫抖。
林辰默默遞過一塊手帕,沉水劍的劍穗輕輕拂過阿默的後背,帶著無聲的安慰。他知道,此刻任何話語都多餘,歸劍與家書的溫度,才是最能撫慰人心的力量。
傍晚時分,周硯山帶著阿默與林辰去了城南的墨隱廬。廬內擺滿了各式兵器,牆上掛著一幅《鑄劍圖》,畫中正在鑄劍的男子眉眼間與阿默有七分相似,正是沈硯秋。
“你爹的淬雲術,其實是種心法。”周硯山取下牆上的一柄古劍,劍體泛著淡淡的雲紋,“他說,鑄劍如做人,剛易折,柔易彎,唯有剛柔相濟,才能成大器。歸一劍的‘歸一’二字,便是這個道理。”
他將古劍遞給阿默:“這是你爹為你鑄的成年禮,他說等你明白‘歸’字的含義,再交給你。”
阿默接過古劍,劍體溫熱,仿佛還帶著父親的體溫。他突然明白,父親所說的“歸劍在,家就在”,並非指回到落槐鎮,而是指守住心中的道義與溫情——那才是永遠的歸宿。
離開落槐鎮時,老槐樹的槐花正簌簌落下,落在歸一劍的劍鞘上,像撒了層碎雪。阿默將父親的劍穗係在歸一劍上,與原來的玉墜並排晃動,兩個“默”字與“秋”字在陽光下相映,仿佛父子二人並肩而立。
“以後,我們常回來看看。”林辰輕聲道,沉水劍的金線與歸一劍的墨色在暮色中交織,溫柔而堅定。
阿默點頭,握緊歸一劍,劍身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他知道,故園的槐影會永遠留在心裡,而手中的劍,會帶著父親的期許與家的溫度,繼續守護那些值得守護的人與事。
前路的風裡,帶著槐花的清香與劍穗的輕響,那是歸劍的低語,是家書的溫度,是無論走多遠,都不會消散的,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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