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順著山坳蜿蜒,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長。李雪腕上裹著藥泥,被沈硯牽著走在最前,忽然停步指著溪對岸:“那是不是有戶人家?”
對岸竹籬裡立著座土坯房,煙囪正冒著淡青的煙。沈硯剛要邁步,林辰的竹杖在溪邊一攔:“等等。”他俯身掬起溪水,指尖沾了點水撚了撚,“水色發渾,剛才暴雨衝了泥沙下來,踩石頭過河容易滑。”
話音剛落,就聽對岸“哐當”一聲,土坯房的門被撞開,一個穿粗布褂子的漢子跌跌撞撞跑出來,懷裡抱著個孩子,嘶聲喊:“救命!誰來救救俺娃!”
沈硯沒顧上多想,脫了鞋就往水裡趟,溪水剛及膝蓋,卻急得很,腳下的鵝卵石滑得像抹了油。李雪趕緊解下腰間的藥繩拋過去:“抓住繩子!”
林辰已經繞到上遊,竹杖探著水深,喊道:“從這邊過!水流緩!”
等三人蹚水到了對岸,才看清那漢子懷裡的孩子臉色青紫,嘴唇抿得緊緊的,胸口幾乎不見起伏。“早上還好好的,吃了碗野菜粥就成這樣了!”漢子手都在抖,土坯房裡飄出股刺鼻的苦味,“俺婆娘說那是清熱解毒的苦苣,怎麼會這樣?”
李雪摸出銀針,迅速紮向孩子的人中與合穀穴,指尖搭在孩子腕上,臉色驟變:“是烏頭堿中毒!苦苣裡混了斷腸草!”她抬頭對沈硯喊,“火折子!快生火!要最快的火!”
沈硯摸出火折子,卻發現受潮打不著。漢子急得直跺腳,從灶膛裡抓出把帶火星的柴灰,沈硯立刻扯過旁邊的乾稻草,三兩下燃起火苗。李雪已經打開藥箱,倒出幾粒黑色藥丸:“把孩子嘴撬開,灌下去!”
藥丸剛喂進去,孩子忽然劇烈咳嗽,吐出些墨綠色的穢物,臉色竟緩和了些。林辰蹲在灶邊翻看那鍋剩下的野菜粥,粥裡混著幾片紫黑色的葉子,邊緣帶著鋸齒——正是斷腸草。“這不是苦苣,是被人換過的。”他捏起葉子聞了聞,“上麵有淡淡的煤油味,是城裡藥鋪才用的防腐法子,鄉下不會有。”
漢子愣了愣,忽然想起什麼:“今早見村口王二蛋鬼鬼祟祟在菜地裡轉悠,他前幾日跟俺爭水源,吵了一架……”
“先救孩子。”李雪打斷他,往鍋裡倒了些甘草水,“灌下去催吐,再換清水煮綠豆湯,加兩勺鹽。”她一邊吩咐,一邊摸出帕子擦汗,腕上的藥泥被汗水浸得發潮,剛才退去的麻意竟又隱隱冒了頭。
沈硯看在眼裡,悄悄把藥泥重新裹緊,對林辰使了個眼色。林辰會意,拉著漢子到門口問話,沈硯趁機從藥箱裡翻出瓶解毒膏,往李雪腕上抹:“這是師伯特意備的,專治雜毒,比草藥管用。”
李雪低頭看著他專注的側臉,忽然笑了:“你倒比我細心。”
“那是,”沈硯抬頭,鼻尖沾了點藥粉,“不然怎麼當你師弟。”
屋裡忽然傳來孩子的哭聲,中氣十足,李雪立刻起身進去,隻見孩子臉色紅潤了許多,正抓著漢子的衣角哭鬨。“沒事了,”她鬆了口氣,“再喝兩碗綠豆湯就穩了。”
漢子千恩萬謝,要留三人吃飯。林辰婉拒:“我們還得趕路,你照看好孩子,若再犯病,就往鎮上醫館送。”他頓了頓,“至於王二蛋,等官差來了,如實說就行。”
出門時,李雪忽然回頭看了眼土坯房的窗欞——窗台上曬著串乾豆角,用的繩子竟是截褪色的紅綢,看著眼熟,倒像去年在城裡藥鋪見的那種,專用來捆貴重藥材的。
溪水已經退了些,沈硯背著李雪過河,這次穩當許多。李雪趴在他背上,忽然道:“剛才那孩子的症狀,不隻是烏頭堿中毒,還有點像……曼陀羅?”
林辰在前麵開路,竹杖頓了頓:“你也察覺了?那粥裡不止一種毒。王二蛋一個鄉下漢子,哪來這麼多門道。”
沈硯腳步一頓:“師伯是說……有人在背後搗鬼?”
“不好說。”林辰的竹杖撥開擋路的荊棘,“但這一路的事太巧了——毒村的井,老漢的草藥,還有這戶人家的野菜粥。”他忽然停步,指著前方山道,“你們看,那是不是驛站的旗子?”
山道儘頭果然飄著麵褪色的黃旗,沈硯精神一振:“總算能歇腳了!”剛加快腳步,就聽“哢嚓”一聲,腳下的石板突然翻轉,他反應極快,猛地將李雪往旁邊一推,自己卻墜了下去。
“沈硯!”李雪撲到坑邊,隻見底下是丈深的土坑,沈硯摔在鋪著的荊棘叢裡,額頭淌出血來。坑壁光溜溜的,顯然是人為挖的陷阱。
“彆動!”林辰迅速解下腰間的藤繩,“李雪,拿藥箱裡的止血粉!”他將藤繩一端係在旁邊的老樹上,另一端往下放,“沈硯,能抓住繩子嗎?”
沈硯捂著額頭坐起來,血順著指縫往下淌:“沒事……就是有點暈。”他抓住繩子,林辰和李雪合力將他拉上來,剛一落地,就見山道兩側的樹林裡竄出十幾個蒙麵人,手裡握著短刀,堵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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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蒙麵人冷笑一聲:“林先生,一路追得我們好苦,總算在這兒堵著了。”
林辰將李雪和沈硯護在身後,竹杖在掌心轉了個圈:“你們是衝著我來的,放他們走。”
“放他們走?”蒙麵人嗤笑,“那誰來換你手裡的東西?”
李雪心裡一沉——他們要的是那本記滿藥草圖譜的手劄。早上在毒村,她就發現手劄的封皮被人動過手腳,想來是那時露了蹤跡。
沈硯抹了把額頭的血,不知何時摸出了隨身攜帶的短匕:“想動我師伯和師姐,先過我這關!”
蒙麵人一擁而上,沈硯雖帶傷,動作卻狠戾,短匕劃破兩人的衣袖。林辰的竹杖更是厲害,看似緩慢,卻總能精準地敲在對方的手腕上,短刀落地的聲音此起彼伏。李雪趁機從藥箱裡抓出把藥粉,往人群裡一撒,頓時有人咳嗽不止,視線模糊。
混亂中,為首的蒙麵人瞅準空隙,直撲李雪懷裡的手劄。李雪側身躲閃,卻被腳下的石子一絆,眼看短刀就要刺中她,沈硯猛地撲過來擋在她身前——
“噗嗤”一聲,短刀沒入了沈硯的後背。
“沈硯!”李雪目眥欲裂,抓起身邊的石塊砸向蒙麵人,卻被對方反手一掌拍在胸口,踉蹌著後退幾步,手劄掉在地上。
蒙麵人剛要去撿,一道身影突然從樹上躍下,折扇輕點,挑飛了他的短刀。“陸某奉師命護送林先生,沒想到真有人敢在官道上劫道。”來人白衣勝雪,正是路過的名醫陸衍。
蒙麵人見勢不妙,對視一眼,迅速消失在樹林裡。陸衍蹲下身查看沈硯的傷口,眉頭緊鎖:“刀上有毒。”
林辰撿起手劄,臉色鐵青:“是‘腐骨散’,半個時辰內不解,骨頭會爛穿。”
李雪捂著胸口,咳出一口血來,卻強撐著打開藥箱:“我有解藥……”
沈硯靠在李雪懷裡,意識漸漸模糊,卻還扯著嘴角笑:“師姐……你看,我沒給你拖後腿……”
李雪的眼淚終於掉下來,滴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彆說話,我這就救你。”
山風吹過,驛站的旗子獵獵作響,卻無人留意,剛才沈硯墜下的陷阱裡,悄然滑出個小小的銅哨,滾落在溪水裡,被湍急的水流帶向遠方——那是他們約定好的求救信號,此刻卻沉在水底,發不出半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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