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的村莊,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藥圃裡的藥材舒展著葉片,沾著晨露,在霧中若隱若現,像水墨畫裡暈開的綠意。林辰帶著蘇州府新來的五個學徒,正在辨認剛冒芽的藥材,指尖劃過薄荷的紫紅嫩芽:“這是薄荷,性涼,能治風熱感冒;旁邊那畦是紫蘇,性溫,風寒感冒用它正好,你們記著‘溫涼之彆’,這是用藥的根本。”
五個學徒裡有兩個姑娘,是晚晴特意選來的,說想學青禾做藥膳的手藝。其中一個叫阿芷的姑娘,眼睛亮閃閃的,手裡的本子記得密密麻麻:“林先生,紫蘇的葉和梗都能入藥嗎?晚晴師傅說紫蘇梗能安胎。”
“說得對。”林辰點頭讚許,“紫蘇葉解表,紫蘇梗理氣,紫蘇籽平喘,一株草木,渾身是寶。等會兒讓青禾教你們用紫蘇葉做‘安胎粥’,是咱們藥鋪的招牌藥膳。”
青禾正在藥鋪後院教另三個男學徒炮製白術,她手裡拿著把薄刃刀,將白術切成均勻的薄片,放在竹匾裡:“切片要薄厚一致,曬乾後才好入藥。你們看,這切麵要光滑,不能有毛邊,不然會影響藥效。”
男學徒裡有個叫阿石的,力氣大,卻總把白術切得歪歪扭扭,急得額頭冒汗。青禾耐心地手把手教他:“手腕要穩,刀要斜著下,像這樣……對,慢慢來,多練幾次就熟了。”
鹽坊那邊也熱鬨,趙平正教蘇州學徒們測量鹵水濃度。他把測鹵杆插進結晶池,杆上立刻顯出一道清晰的水印:“到這道紅線,說明濃度夠了,能下鍋煮;不到就得再曬兩天。你們記著,晴天曬三天,陰天曬五天,這是老規矩。”
阿木扛著新編的蘆葦席過來,席子是用清明前割的蘆葦編的,纖維細密,透著淡淡的草香。“這席子給你們練手,”他笑著說,“編壞了不打緊,咱們村的蘆葦多的是。”
正忙著,鄰縣的周大夫帶著兩個藥童來了,手裡提著個藤箱,裡麵是他們縣藥鋪收的藥材。“林先生,青禾姑娘,你們給看看這些白術,是不是能入藥?”周大夫把藥材倒在竹匾裡,隻見白術根莖上帶著黑斑,明顯是儲存時受了潮。
林辰拿起一塊聞了聞,眉頭微蹙:“這是受潮發黴了,藥效打了折扣,不能入藥。儲存時得用陶缸,缸底鋪層草木灰,上麵蓋層油紙,防潮又通風。”他讓蘇明取來自家儲存的白術,雪白乾燥,切口處泛著淡淡的油光,“你們看,這樣的才是好藥材。”
周大夫的藥童趕緊記下儲存方法,周大夫歎了口氣:“我們縣的藥農總說存不好藥材,白白浪費了好東西。林先生,能不能讓您的學徒去我們那講講?哪怕住上幾天,教教大家也好。”
“這有何難?”林辰爽快地答應,“讓趙平帶兩個蘇州學徒去,正好讓他們也學學怎麼教彆人,將來回蘇州府,也能把法子傳下去。”
趙平立刻點頭:“我明天就去!把儲存藥材的法子、鹽坊的防滲技術都講講,保證讓他們學會。”
周大夫感激不儘,留下帶來的新茶,又千恩萬謝地走了。
傍晚的藥鋪,飄著紫蘇餅的香氣。青禾教阿芷她們做“紫蘇安胎粥”,糯米在砂鍋裡咕嘟作響,加入紫蘇梗和陳皮,香氣愈發醇厚。“孕婦喝這個最穩妥,”青禾一邊攪動粥勺一邊說,“紫蘇梗理氣,陳皮開胃,既安胎又不礙胃。”
阿芷學得認真,在本子上畫下砂鍋的樣子,旁邊標著“文火慢燉半個時辰”。另一個叫阿芸的姑娘則對“紫蘇鹽”感興趣,纏著錢小六問做法,小六子被問得臉紅,結結巴巴地講著“三曬三炒”的步驟,逗得大家直笑。
柳輕煙帶著學堂的孩子們回來,手裡捧著束剛折的桃花,插在藥鋪的陶罐裡,瞬間添了幾分亮色。“今天教孩子們認了桃花,”她笑著說,“桃花能活血,桃仁能潤燥,也是味好藥呢。”
蘇文軒在燈下整理藥方,把林辰新擬的“紫蘇薄荷飲”抄在紙上,打算明天貼在學堂門口——那方子用紫蘇葉、薄荷葉、冰糖煮水,能治春日常見的頭疼腦熱,簡單實用。
林辰看著眼前的熱鬨,心裡一片安寧。從最初的藥圃,到後來的鹽坊,再到如今的學堂與往來的學徒,這個小村莊像顆飽滿的種子,在歲月裡生根發芽,長出了越來越繁茂的枝葉,把藥香與溫暖送到了越來越遠的地方。
夜色漸深,藥鋪的燈還亮著。蘇州學徒們的屋裡傳來低低的討論聲,大概還在琢磨白天學的本事;灶房裡飄來藥膳的餘溫,是青禾給晚起的學徒留的夜宵;鹽坊的方向,月光灑在新栽的蘆葦上,像覆了層薄薄的銀霜。
林辰站在窗前,望著天上的明月,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京城藥鋪學徒的日子,那時他總想著能有一方自己的藥圃,安安穩穩種藥材。如今不僅有了藥圃,還有了這麼多一起種藥、傳藝的人,日子比當年想的還要踏實熱鬨。
他知道,這些遠道而來的學徒,這些四處傳揚的技藝,就像藥圃裡的種子,會在不同的土地上紮根生長,把這裡的藥香、鹽味與日子的智慧,釀成更多地方的煙火氣,溫暖更多尋常人家的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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